对余礼而言，罗敬只是个神经兮兮的鬼火少年。

    高二的时候，江余还没插班进来，有次余礼代表一高高二年级去参加在十四中举办临深市英语口语比赛，为什么放在十四中，因为他们学校虽然不怎么滴，但有个很高大上的礼堂。

    十四中的学生以家境好、学习坏而著称，可想而知平常一帮混不吝的公主少爷们被强行拉来充观众会是怎样的景象。

    台上选手绘声绘色演讲，台下一片喧闹，第一排的领导脸色黑了又黑，直到余礼穿着鹅黄色羽毛鱼尾款露肩小礼服出场，礼堂里才终于安静一会儿。

    后来，不仅在一高，余礼在十四中也成了风云人物。

    她长得太美了，那种清冷绝尘又落落大方的气质，如果不是五官还稍显稚嫩，谁都不会相信她只是一名高中生。

    后来余礼在放学路上就被罗敬拦下了，照他的话所说就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可惜余礼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甚至只淡淡看他一眼就背着书包走开了，害罗敬被远处偷看的一帮哥们儿嘲笑，他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笑着给他们后脑勺几巴掌。

    罗家，在临深不说顶级富豪，至少也是排得上名头，小儿子罗敬从小被家里娇生惯养，自然一副不可一世的做派，加上性格霸道且做事狠，整个十四中几乎唯他“马首是瞻”。

    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

    这还是他罗大少第一次吃瘪。

    对余礼而言，不喜欢谁，那就一点眼色都不会给的，罗敬在她印象里只是一个长得比较好看的街头混混，整天骑个夸张的摩托车，如果不是他接二连三骚扰她，她甚至懒得跟他讲话。

    令余礼费解的是，罗敬竟然买通了他们班的同学，趁下课的时候总在她耳边说罗敬好话，什么“校花校草真相配”、“罗大少有钱得很”之类，让她更加厌烦。

    后来余礼桌子里会隔三差五出现一些昂贵的礼物，她平静地把东西全都收到后排随便捡的一个纸箱里，终于在罗敬那次变本加厉往她抽屉里放了一堆玫瑰花时，余礼终于抱着箱子，不顾众人惊诧的眼光，走到他们学校门口早早等在那里的罗敬身旁。

    “这些东西你还要么？不要我就给李叔了。”说完，她指了指保安亭正在扎捆带的校清洁工。

    “我以为你收下了。”罗敬勾了勾唇。

    “只是懒得一趟趟还你。”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想白白多给几次罗敬跟她碰面的机会。

    罗敬几乎被她气笑，换做旁人他是不会有这种耐心的。

    旁边黄毛很有眼色，上去把东西接了过来：“哎，同学，你不要辜负我们老大的心意吗，这些礼物可是我们老大精挑细选好久的呢。”

    罗敬看了他一眼，没多说，默许了他的行为。

    “谢谢啊，以后不用费心了，我还不想谈恋爱。”余礼言简意赅，随后扭头走了。

    “诶诶诶——”黄毛还想拦，罗敬却一把把他拉回来。

    “老大，这妞可真不识抬举，要不……”黄毛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他太知道罗敬是哪种人了，他想要的东西在得到之前是决不罢休的，他们老大心狠做事也狠，看他这段时间动真格的样子，想劝他再换个妞追，完全不可能了。

    黄毛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

    -

    江余本想给罗敬一拳头，可对方落下一句恶狠狠的话就走了。

    他突然有种危机感——罗敬什么时候认识余礼的？礼礼也认识他么？他们之间……越想越控制不住心里皱成一团，江余眼睛垂了垂，听着罗敬摩托车消失的尾音，大步朝与工地相反的方向去。

    ……

    K2俱乐部。

    这里是十四中附近最高档的台球厅，江余穿过一楼烟雾缭绕的散台，电梯都没乘，顺着楼梯大步上了三楼。

    他知道这里是罗敬那帮人的老巢。

    三楼灯光较暗，几盏紫红色的吊灯衬得吧台边美女的轮廓更加迷人。几个年纪不大的学生三两成群，分布在各个设施周围，有的打游戏，有的窝在沙发里打瞌睡。

    江余环顾一圈，没有看到罗敬的身影。

    这里平常不对外开放，只有罗敬这帮弟兄们才来，注意到他这个不速之客，有几个人朝他投来好奇和不善的目光。

    可惜，没等他们开口，江余就转身走了。

    既然罗敬不在，他就没必要找事。明天……还要跟礼礼去植物园，他不想在她面前暴露打架的痕迹。

    这边黄毛端着杯果汁，愣了半天。

    刚才他从吧台后出来，一眼就捕捉到江余的背影。

    这家伙怎么来了？楼下服务员干什么吃的，竟然放乱七八糟的人上三楼！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罗敬打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好几声，直到快断线，那边才传来罗敬懒懒的声音：“什么事。”

    “老大，刚才江余来了。”

    ……

    江余去工地干完活回到小破出租屋已经快十一点。

    他慌忙洗了个澡，随后迅速冲到床上打开手机。一直没顾上看消息，余礼已经给他发了几十条短信，都是在说明天去植物园的事。

    想象着女孩儿躺在床上给他发消息的样子，江余扬起温柔的笑容。

    ……

    -

    临深市植物园全国知名，上到寒带针叶植物，下到千奇百怪的热带花卉，大部分都能在里面找到。

    透明玻璃外墙仿佛罩住了一个原始森林，江余和余礼沿着鹅卵石路往里走，江余被余礼长筒袜上露出的一截腿晃得他睁不开眼，觉得她穿着鹅黄色针织衫，在绿植中穿梭的背影仿佛一只飞舞的蝴蝶。

    过了好久，他才把注意力回到植物上，并试图以此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像变态。

    余礼只关注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而江余却看得很认真，仔细阅读植物旁白牌子上的标注。

    “你对植物感兴趣？”余礼问。

    “嗯……”江余愣了愣，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挺喜欢的…家里养了一点，没这么好看。”他今早出门刚给家里的几盆花浇过水，快冬天了，照顾起来不是很轻松。

    “那你想报植物学么？或者生物学？”余礼若有所思。

    江余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大学专业。

    “不会。”江余眼睛低了低。

    “为什么？那你想学什么？有没有意向的大学？”余礼接着问，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人这么好奇。

    “……可能会学经济或者法律吧，想找个好就业的……哪个大学要我就去哪个，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说完，他看向余礼的眼睛，试图想得到什么。

    “怎么可能考不上？”余礼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妄自菲薄，“我可能去首都吧。”

    江余默默记下。他本能地想追随她的脚步。

    继续往前慢悠悠走，余礼中途上了个厕所，回来手里端了两杯冒着热气的奶茶。

    这时候的奶茶还没那么健康，蓝色紫色兑了色素的液体下面是一个个圆润的珍珠。

    离老远，余礼就看见江余乖巧坐在长椅上，低头看着鞋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礼把蓝色那杯递过去，江余猛得抬头，就这么直直对上她的眼睛，呼吸好像停滞了一瞬间。

    江余接过：“谢谢……怎么不跟我说，我去买。”

    “回来刚好碰见便利亭有卖，顺道就买了。”说着，她挨着江余坐下。

    两人贴得很近，江余似乎能感受到从余礼身上传来的体温。还有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淡香……江余脸又红了。

    “嗯！还不错。”走了半天，大喝一口又甜又热的东西简直太爽，余礼感叹出声，“让我尝尝你的。”说完，还没等江余反应过来，她就侧头朝他的吸管吸了一口。

    “你的蓝莓味啊，怎么比我好喝这么多。”余礼小声咕哝。

    江余心里发痒，随后将自己手里的奶茶递过去，祈祷她再喝一口。

    余礼从善如流，将自己的交换过去：“嘻嘻，抱歉啦，那你就喝葡萄味的吧。”

    “……好。”

    看着吸管口微小的水渍，还有被吸上来还没落下去的紫色水珠，江余埋怨自己怎么这时候视力这么好。他脸越来越烫，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神圣地将吸管含进嘴里。

    ……

    休息片刻两人就往特殊展馆里走。

    这里是非洲植物馆，里面密密麻麻放了很多余礼闻所未闻的植物，从醒目的“请勿触碰”警示牌可以看出这些植物的珍稀程度。

    临深市的气候并不适合养热带植物，工作人员一定下了很多功夫。余礼很快被几团颜色各异的花吸引：“这种像葵花一样的是什么？”浓绿厚实的叶片成束托起硕大的花苞，还未绽开的红花浓烈地刺进人眼睛里，已开放的紫色那株更吸引人，花瓣下露出明黄色细蕊，好似夜幕初上的海面点缀的宝石。

    “这是帝王花，”江余说，“又叫海神花，南非比较多，花期很长，能开很久。”

    余礼惊讶于他竟然知道这么多，前面带有解说的植物铭牌明明还离得很远。

    江余说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又认真，明明是玻璃幕墙，这里的光线竟然被植物当得这么昏暗……旁边假山上爬满了蕨类植物，伴随着人工喷泉的水流声，余礼突然有点心不在焉。

    江余的眼睛好像比穹顶上漏进来的日光还亮。

    “这种是灌木的……”江余还在讲话，他的嘴巴上下开合。

    注视着，余礼突然轻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