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风楼,夜。
二楼靠窗的包房帘内,锦梨倚栏抚琴,往外瞥了一眼。今天是放皇榜的日子,虽然现在并不是饭点,但这汴京第一楼依旧人声鼎沸。
对面厢房是一群官员,被簇拥着那位穿着一身深绯色官服,他们说笑喝酒,旁边美女如云。
她撇撇嘴,抽空喝了一杯竹叶酒:“一个四品官员,搞这么大阵仗,真够奢侈的!”
就在此时,金樽落地,异变突生!
突突突数声响,金光闪动,数枚金镖连珠发出,顿时所有光都被熄灭,一伙黑衣人夜闯春风楼!
霎时间,人群四散,尖叫声、碰撞声、器皿破碎声此起彼伏。
混乱中,琴音转为急促,积蓄势大,红殷殷直冲霄汉。
烛火再次亮起,刚才的官员早已脖颈弯折瘫在椅子上,没了声息。
……
“让一让!大理寺办事。”四名魁梧男子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锦梨看着鱼贯而入的捕快,暗骂道:“该死!这群捕头平时不见有多厉害,这次怎么来得这么快!”
旁边的侍女小鹿神色紧张地拉她:“小姐,现在怎么办?”
“别慌,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做。”锦梨站在窗边往下看,楼下是慌乱的众人和训练有素的捕快,“不要自己乱了阵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春风楼都变得危险起来。
捕快们面色严肃,拦人便查。达官贵人们被请去单独询问,下人侍女则被双手反剪蹲于地面,她们也不例外。
“啊!奴婢,奴婢没有藏东西……”小鹿抽泣着,她衣衫不整,一名衙役正对她上下其手。
“不搜身谁知道你们这些卑贱的下人歌女有没有搞什么鬼。”那衙役不耐烦地扬起手,一巴掌扇到侍女脸上。
小鹿闭上眼,可想象中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她又小心地睁眼,只见那衙役那粗糙油腻的手被一柄墨色折扇四两拨千斤地隔开。
锦梨手持折扇起身,温声道:“这位捕快,我们都是良民,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看什么看,老子办事,有什么不妥当!”那名捕快被打断了好事,十分不爽。他一把拍开了折扇,恶狠狠地瞪她,见是锦梨,又往地上呸了一声。
“我呸!老子当是谁!什么听曲楼第一美人?给你面子,叫你声锦梨小姐,不给面子,你就是个卖唱的,傲气什么?”
“你!”锦梨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身形摇摇欲坠。旁人见了只会心生怜惜,只凭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她现在内心有多愤怒。
她生平,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卖唱的。
背后,她的手紧紧握着折扇,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可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她忍!
“不得无礼!”闻讯赶来的黑衣捕快推门而入呵斥道。
那捕快一看就与旁人不同,一身云锦紧身制服,外披黑色长褂,五官锋利,剑眉入鬓,底下双目黑白分明,不怒自威。一双黑色长靴更是衬得他挺拔如松,腰间还别着象征荣誉的纹章。
“一会儿自去领罚!”
是汴京城四大名捕之一的沈炯!那衙役见他进来,本来眼神飘忽,听了这话,登时没了精神,退到了角落。
沈炯扶起锦梨,剑眉紧锁,语气严肃却不失礼节。
“锦梨姑娘,你们的位置就在死者对面,有没有看到可疑之人?或者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锦梨先转头担忧地看了眼小鹿,暗中使了个眼色,回道:“谢谢大人,但锦梨一直在帘后演奏,没有留意四周,也没有察觉什么特别的事。”
说到这,她顿了顿,低头假装思索,“不过,好像看见过对面房外有一名黑衣男子徘徊,但具体细节,离得太远,没能看清。”
沈炯紧紧盯着锦梨。
“关于黑衣人的事情,姑娘可还记得更多细节?”
“不记得了。”锦梨摇摇头,准备目送他们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沈炯扭身便抓,手如捕蛇之鹰,几乎是在呼吸间抓住了锦梨纤细的手腕。
“啊!”锦梨惊呼一声,只觉一股雄浑的内力从这铁爪般的手掌上传来。
没想到这捕快这么敏锐,还好刚收了功力,否则这会儿肯定要被发现了。
他从锦梨手中取过那柄精致折扇,扇面上画着墨竹,清雅而幽静。
“刚刚沈某就想问,锦梨小姐此次来弹琴,为何随身带把折扇?”
锦梨镇定站在原地,看不出一丝破绽:“只是把普通的折扇,沈捕头大可以仔细看看。”
沈炯低头注视着折扇,转念间,他已展开扇面,细细检查起来。
那折扇看着不大但份量却不轻。值得一说的是,这扇子合起来时正好能看到一幅墨竹,打开却是一片竹林,做工十分精巧。
染了靛蓝色的竹木做为扇骨,扇骨细腻,无一丝异样;韧纸做的扇面上绘着竹林,些许金色作为点缀,亦是完好如初,看不出半点破绽。
“来的时候有些热,就随手带了一把。”
锦梨轻描淡写地开口,抬了抬泛红的白皙手腕,“捕快大人,您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刚刚多有得罪。”
沈炯颔首,示意手下继续调查:“锦梨姑娘,此案关系重大,涉及朝廷安危。若之后有所发现,还望速速报知。”说完,往楼下走去。
这边,沈炯前脚刚离开,后脚那凶神恶煞的捕快就走了个捷径,直接从楼梯滚了下去。
“哎呦!谁!谁拿石子打我?”那人骂骂咧咧,往上看了一眼,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自认倒霉,捂着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们彻底走后,锦梨才松了一口气,传音入密:“还好没被发现,一会儿可要当心些,刚刚那姓沈的武功不错,别被捉了。”
小鹿冒星星眼崇拜地看她:“小姐你刚刚一指弹的样子真帅,不愧是您!”
锦梨眨眼一笑,这时才显出少女的俏皮来:“多练练,你也可以。”
正好大理寺在组织人员聚集,她们也跟着人群下了一楼。
大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具尸体,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两名仵作在一旁检验尸体,时不时耳语几句。周围是一群捕快,为首那位官员身穿蓝色衣袍头戴乌纱帽,正是大理寺卿张大人。
人群躁动,沈炯双目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异常。他走向达官贵人们,面色稍缓,语气也温和了几分,看着十分可靠,人群不自觉地静了下来。
沈炯安抚道:“诸位公子、大人,大理寺执行公务,还请各位配合。今夜之事,若无涉及,自会还各位一个清白。”
而那大理寺卿此时捋着胡须,正皱着眉看着尸体,“奇怪。”
“咦,奇怪。”人群最后,锦梨秘密给小鹿传话。
“我们还安排人下毒了?”
小鹿对上锦梨的眼神,悄悄摇了摇头。锦梨见状,皱眉又看向尸体。
那死者浑身僵硬,双眼凸出,脸色狰狞,死状极为痛苦。他脖颈处有一道极细极薄的伤,但并未有血溅出,反而四肢发青,口鼻处有淡淡血水。
“那这王尚书,怎么看着像是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