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炯赶回去时,张大人正完好无损地站于台前,身旁是一位少年,那少年身着红衣,黑发高高束起,一双杏眼圆润明亮,手提长剑,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少年面容俊美异常,可发梢衣摆却沾了灰尘,风尘仆仆,好似刚从戈壁荒漠里回来。
“沈炯啊,你回来的正好,这位是秦家二公子秦渡,刚刚就是他救了老夫。”张大人呵呵笑着,拍着少年的手臂。
秦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应该的。”
“我刚路过这里,正好碰上有贼人刺杀,就顺手过了几招,把他打晕了。”
屋外,树干阴影处。锦梨皱眉,秦渡?他不是去雪山论剑了?怎么会在这!不好,张大人不死,计划可要大打折扣!
她跳下树,隐入人群。
“小姐,是您回来了吗?”墙角侍女小鹿看向旁边,原先僵硬的傀儡不知何时已变得面色红润。
“嗯,刚刚没人发现吧?”锦梨不动声色地传话。
“没有,大家都各自散开了,没人注意这边。就是张大人那……没有暗杀成功。”
“没事,我们的事情已办完。接下来,只需静观其变。”
一刻钟后,张大人三人从房内走出,锦梨跟着人群聚集在春风楼大厅。
张大人面朝众人,笑呵呵开口:“叨扰各位了,如今贼人已捉,也该给案子一个定论了。”
他看向沈炯,“沈炯,你来解释吧。你觉得王尚书的死是因为什么?”
沈炯回道:“只能是中毒。不然若是脖颈大动脉中伤,肯定血液四溅。现在没有血液流出说明王尚书是先中毒而亡,而后才被暗算。”
“原来如此!竟然是中毒。连朝廷命官都敢下毒,这不是打朝廷脸吗?”人群中窃窃私语。“不对,有个疑点,既然是中毒,那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地暗杀王尚书?”
沈炯也听到了这些议论,他看向众人,扬声道:“这只能说明,杀王尚书的,不止一波人!”
沈炯深深地看了眼锦梨,问道:“锦梨小姐,你在对面厢房看到了一名黑衣人,身高几何,有何特征?”
锦梨颤了一下,柔弱地说:“回大人,当时烛火有点暗,没有看清相貌,但隐约能看清……好像是身高五尺。”
沈炯指了指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此人正是身高五尺!”拉下面纱,竟是尚书大人旁边的小厮!
“这便是下毒之人,我们在他身上搜出了毒药,正是尚书大人所中之毒。想来是趁人多,在门外偷偷放入王尚书茶中的。”
“现在贼人已被捉拿归案。我们还要回去审讯,辛苦大家了,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一夜无眠,此时已十分疲惫。天还没亮,他们鱼贯而出回家睡觉。只剩秦渡和锦梨,在春风楼门口停留。
沉默开始蔓延,这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但秦渡似乎没感觉到,他只是担心地看着她:“小梨花,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她低着头,轻轻笑笑,弱不禁风的模样。“倒是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啊,其实比预计的还晚了几天。天色不早了,小梨花,我先送你回听曲楼,明天再去找你!”
听曲楼,密室。
“楼主,属下无能。”锦梨带着白色面纱单膝跪地,低头看着面前白骨森森的骷髅王座。
啪的一声,酒杯被砸到锦梨额头,碎片溅落一地。
“连杀王尚书这么件简单的小事都办不好。锦梨,你说这听曲楼第一杀手,是不是该换换人了?”
“楼主息怒。”大片暗红的血从白皙额角流下,染红了白纱。锦梨咬牙忍痛说道,“我们行动时,王尚书已经死了。”
碎片溅到旁边跪伏在地带黑色面纱的少女们身上,她们大腿、手臂流出鲜血,却一声不吭。
“虽然没能杀掉大理寺卿张大人,但我们的人已按照计划替代小厮,打入大牢。那位的罪名,也会传到文武百官耳中,还请楼主放心。”
“嗯,做的不错。”王座上那人慢慢说道,随手往地上扔了几枚土黄色药丸。
“谢楼主。”
锦梨低头应是,可下一秒,她只觉一双无形大手,扯着细嫩脖颈把她拉到空中,那被血染红的面纱掉落在地,那人一寸寸地抚摸着她的脸。
“呜…”她整个人悬空,仰着脆弱的颈,红唇微张眼角含泪,双手抓着他的衣袖,像濒死的鱼。其余人低着头,像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楼主却欣赏着这一幕,轻轻把一缕发丝别在她耳边,贴着她的脸,声音缓慢而阴冷,像毒蛇吐息。
“锦梨,你是本座捧出来的,本座自然也能把你摁进泥里。好好做事,别耍花招,明白吗?”
他随手一抛,她倏地一下被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血顺着嘴角溢出。
“咳,咳咳……”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知道了。”
一个药瓶被扔到了地上。滚到了她脚边,耳边传来那人慵懒的声音。
“仔细着点你的脸,这么有价值的脸,可得好好保护。”
锦梨隐忍地从地上捡起瓶子,又捡起一枚土黄色药丸,塞进嘴里,低头走了出去。
无人看到,她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红色的血顺着弹古琴的白净的指,滴入尘泥。
等着吧,他逍遥不了几天了!
她面无表情地吐出那枚土黄色药丸,碾碎。
局,已经快做好了。她一定,会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