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的时候，我知道，我离康复已经不远了。
甚至都能够预判脚步声，适时在枸杞走来的时候翻过身撩起衣服来。
草药的味道已经免疫了，说不定少了这味道我的人生就不完整了。
毕竟我也是有临床经验的人了，除了上回是丝毫没有可以发挥的空间，一直被绑着。
这次不同，她们其实都是好人，只是初出茅庐，相对地说话冲了些而已。
直到这次枸杞对着我的后背发笑，随后拍了拍，我明白，咱们的友谊终于在无声之中建立起来了。
姚金还是迷迷糊糊，但手指能动，眼睛可以睁开了，这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直到我可以下床的时候，她这才开口说话。
杠真，这次病还是真的重，我拖着上锁的腰身晃晃悠悠地扒拉着床的边缘往前走，主要是去问候一下咱们的病友。
姚金眼睛圆溜溜地，毫无生气，但会眨巴眼，大概是有意识，但是仍然不能说话。根据老太太的说法，那是伤到了脑袋，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失语症，也不包准说有没有失忆的情况，因为完全没有什么反应。
无妨，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当我可以出山洞复建的时候，姚金也只是刚能下床，总的来说，她的恢复程度总是慢我一阶段。
没有办法，我只能观望着，一边帮忙老太太干活一边照顾着姚金。
我只能自我催眠般地要求自己重振旗鼓，成为一个积极向上养精蓄锐的准备者，无视当下的平淡和麻木，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枸杞今天破天荒，煮了一碗肉汤，在这深山老林里，到底是从天掉下来的吧？
见大家有些疑惑，枸杞才说稍早遇上了一群人，原先是在另外一个山头的，但是几日降雨，住所全都冲烂，剩余人辗转奔波，这才来到附近。
恰好是老太太采药之时遇见了，也前去救治了不少伤员，这才送来一块肉作为酬谢。
听着像是之前姚金所在的山头，之前也曾听里头的人说过最怕下雨。
我提到了之前的经历，枸杞表示非常有兴趣，主要是关于训练的事情。看她那新鲜的劲头，那些关于训练无用的想法也全都咽回肚子里。
我们打算第二天过去人家营地里见见面，确认一下是不是之前的伙伴，并引荐几个康复的病友们一起参加集训恢复体力。
这一夜辗转反侧，我的担忧大过于期待，要是落空，对于枸杞而言失望是小，但要是对我产生什么欺骗的怀疑，咱们在这里的立足之地又出现了危机。
第二天我几乎是被连拖带拽带走的，我想要养病告假也全都被拒绝了。
她们说你没事，我会照顾着你之类的贴心的话，但对我来说总是那么刺挠。
幸亏是熟悉的面孔，几个一起参加集训的伙伴一下子就认出了我。
“太好了！你没死！”刘大哥都知道我眼神不好，于是率先迎了上来，“你不知道，我们都为你们哀伤，但我相信你总归是会大难不死的。可惜，姚队长也失踪了，不然，我们又是一批好汉。”
“姚金她还活着，只是伤了脑袋，暂时没有办法言语。”
“我就告诉她不要去做这种敢死任务，她偏偏不听！”当中一个拄拐的中年女人推开身边的伙伴走了出来，“现在可好，命是捡回来了，但是却失去了灵魂。”
她的语气混杂着父母会有的担忧和一种敌对者的嘲讽，我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应对她的苛责。
“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刘大哥为姚金说话，那义愤填膺的模样，我就知道，那是我认为的后者。
“现在可好，群龙无首怎么行！我举荐！我的儿子，方可人！担当新任队长。”一种江湖豪气顿时从队伍当中蔓延开来，随即是众人的稀疏和指指点点。
“似乎是不怎么服众啊！这人选。”刘大哥语带嘲讽，顺手挽起了胳膊。
“不然你想要怎么样？让大家横冲直撞地去直面那些带着枪带着箭的人？我是个没有能耐的老人家，只想着苟且偷生，能活一天是一天，根本没有必要跟那些人对着干！怎么？就因为你们喜欢冲风险，就要让大家跟着你们出生入死吗？你们的命不是命，我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站在人家的队伍当中，嘴巴开开合合地，不知道如何缓解僵局。
但我知道，我认可的是刘大哥的作为。
“咱们不能混吃等死，总该是得在这个时代里付出点什么。虽然咱算不上什么能人，但我相信至少我们能够震慑那群欺压世界的恶人。”刘大哥气宇轩昂，说了一半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连忙点头附和，他又自信地转回头去宣讲，“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是为了争口气！我知道大家不一定苟同我的看法，但是我知道，大伙中总有不是等闲之辈，想要一起干一番大事业！”
人群开始轰动，枸杞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十分地着迷，想必这么大的场面给他们带来的不是压迫而是一种刺激和兴奋。
“要是死了怎么办呢？”在一片慷慨激昂之中，出现了第一个疑问的声音。
“你看，大家不是像你们那般没心没肺的，要是你们真的要去送死，别带上我和我的家人们。”方可人掐准了时机开口，瞬间引得众人附和。
一下子，人群开始分崩离析，家人间意见相左者开始争论，对于安生立命和送死这两条路，产生了新的辩论和拉扯。
“你是我的儿子，你要听我的！”
“不，母亲，我有我的使命！”
“并非如此！你这么去肯定是去送死的。”
“只要我们大家一起，虽败犹荣！”
“你那是胡扯，我是你娘，你要听我的话！不许去！”
“娘！”
几经挣扎，除了那些孤苦伶仃之人没有牵挂，许多有志之士被拉到了方可人的阵营，更别提那些还有身怀六甲的家庭。
人群比想象中的分化得要快，但是无可厚非，那都是个人的选择。
“大哥，我跟你们混！”枸杞先声夺人，丝毫不顾及身后老太太的阻挠。
“要是如此，你们通通离开我的洞穴，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眼不见心不烦！”老太太下了逐客令，顺势加入了方可人的族群。
“老太太！神医！那姚金就拜托您好好照料了。”离别之际，我嘱托了老太太和其他剩下的伙伴们。
“你放心，她会长命百岁的。”
道谢很简洁，离别很干脆，轻巧但大概率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