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差些。临近跨年,厉榆景的农场也没接到什么游客的预订。
或许是最近降温的缘故,比起出去游玩,周边几个市的人还是更乐意在家里待着。
虽然南方并没有集中供暖,但比起有风的户外,屋里多少还是要暖和一些。何况寒潮一来,大多数家庭都把空调制热给开开了,家里暖洋洋的,就更没人愿意出门挨冻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厉榆景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农场和文创商店的小伙伴都召集起来搞个团建,大家好好热闹热闹。
顺便也试一下他们新添置的火锅和围炉煮茶,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不足,可以及时调整。
当然,想法是不错,但厉榆景还是非常民主地先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并没有搞什么“一言堂”、强迫所有人参加。
毕竟团建这种事,总归还是占用了大家晚上的休息时间,厉榆景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或许是他这个老板平时没什么架子、总是和员工打成一片,又比较细心、周到、好说话,员工们不仅一个反对的都没有,甚至一个比一个兴奋,还开玩笑让他到时候多准备点食材,可别人少了不够吃。
出于朋友情谊,再加上二人对农场和文创商店的事情也没少帮忙,厉榆景还邀请了冉星和沈图南。
湘云村里年轻人本就不多,岁数相仿、能够聊到一起的自然没有几个。再加上厉榆景说会有好吃的,冉星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至于沈图南嘛,本来他很久没回过家了,是打算趁着元旦放假坐高铁回去看看父母的,谁知他爸妈难得这个假期都不用值班,索性报了个三日游的团出去玩了。
反正回去也是见不到人,沈图南干脆选择留在了湘云村,顺便答应了厉榆景的聚餐邀请。
跨年那天,厉榆景、周屹川、江揽月、方野各自都开着车,4辆车都坐得满满的,开进了“乡遇·半山”农场。
他们人聚齐、到农场的时候才下午5点多。下车之后,一行人先到农场的办公室待了一会儿。
这会儿吃饭还早,外面又有点冷,办公室里有中央空调,好歹能暖和一会儿。
本来大家正要到露营区域准备晚上的吃食,周屹川突然神秘兮兮地接了个电话,就开车走了。
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Surprise!”
谈婳正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一本杂志,听到有人说话,一抬头就看到了周清宜的笑脸,于是激动地说:“清宜,你怎么来了?”
“嘿嘿。”周清宜笑嘻嘻地开口:“我们学校今年放假早,前两天刚刚期末考结束,学校就放我们回来了。我今天在学校吃了个午饭就往回赶,想着晚上回来找你们玩,还好没有错过。”
周清宜的大学在其他省份,高铁要坐两三个小时。本来周政霖开车去高铁站接她,想着一家三口吃顿团圆饭的,结果这小姑娘听说他们今晚有活动,放下行李、洗了个澡就打电话让周屹川接她过来,说什么也要来凑个热闹。
周政霖和妻子黄映禾虽然有一点小失落,但也由她去了。毕竟她这次寒假时间长,可以在家足足待上接近两个月,还有的是机会让他们表现舐犊情深。
“今天的晚餐还是烧烤吗?”周清宜一脸期待,“我可是没吃晚饭就过来了,一会儿谁都别跟我抢,我一口气能吃三十个肉串!”
从厉榆景回来接受农场开始,周清宜就跟着周屹川过来蹭了好几回饭了,对露营区域的布局和烧烤工具那叫一个驾轻就熟,就等着回来好好打个牙祭,顺便给在座的秀一手她烤串的手艺。
“呃……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换了项目了。”周屹川挠挠头,“之前忘跟你说了。”
周清宜一脸疑惑,皱了皱眉头。
“害,其实也没什么。这不是冬天了室外烧烤太冷了么,农场就改成了涮火锅的项目。”谈婳解释道。
虽然这个学期,周清宜始终和谈婳他们保持着联系。但是农场项目调整也就是最近半个月的事,周清宜朋友圈里发了考试周每天泡图书馆的照片,谈婳自然也没好意思打搅她,所以这些事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周清宜点点头,对他们这个调整倒是十分赞同。毕竟,有谁会在寒冷的冬天不期盼一顿火锅呢?她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她眼睛亮晶晶的,搓着小手十分期待。
“一会儿火锅你们是想在外面还是在屋里吃?”厉榆景凑过来问道。
“当然是去屋里了。”谈婳的语气不容置疑,“今天最高气温才2度哎,一会儿夜深了还会更冷,我确信我没有那个体质和毅力能在外头坐得住。”
庄晓梦也凑过来,自然地搭上谈婳的肩膀,开玩笑道:“就是啊老板,我们可不想今晚吃饱玩够,明天新年第一天组团去村里卫生室输液。”
“呸呸呸,说什么呢。”冉星赶紧打断她,“新年交替的时候可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庄晓梦突然意识到这会儿开这个玩笑有些不妥,忙不迭捂嘴,说了声“抱歉”。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办公室,往西边的露营区域走。
湘云村虽然在秦岭-淮河以南,不似真正的北方气候那样严寒,但毕竟靠着江边,湿冷的空气伴着看似微弱的寒风往骨缝里钻,也足以把人身上的最后一丝暖意彻底吞噬。
此时正是一年之中白昼最短的时节,才刚六点多,天空就已被染上了墨色,像被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幕布所笼罩。
农场内的树木虽未褪去繁茂的枝叶,但也不复夏日的绿那样耀眼,反多了些哑光的既视感,看上去宁静而冷冽。
室内的就餐区域在天幕的尽头,是一栋屋顶两道斜坡下来的长长的房子,实木的骨架,四周都是长长的玻璃,还是能够很清晰的就看到外面的景象,视野和在户外几乎没什么两样。
屋内东南亚风情的的装修风格,在如今的冬日里,给人一种异常温暖的感觉。
至于地上铺着深绿色仿草坪的地毯和墙边放置的椰子树、美人蕉等仿真绿植,一起墙角立着的那把仿真稻草伞,更增添了几分轻松、慵懒的氛围。
墙上装点的彩灯在这个跨年的夜晚也显得格外应景,让人看着心情大好。
露营桌上平常放置的一次性烧烤炉都已被撤走,换成了铜火锅,还是烧木炭的那种。
文创商店和农场的工作人员,再加上沈图南、冉星和周清宜,足足坐了有三桌。
于是周屹川赶紧招呼路扬和许桉,把每个桌上的铜火锅都加上木炭、煮上火锅底料,接着又去里面的备餐间把蔬菜、肉类等食材都端过来,一一摆上了桌。
几个锅相继开了,大家便各自开始涮菜、吃了起来。
出于安全考虑,农场一直以来是不提供酒水的。
游客过来玩的话,想喝酒可以自带,或者是在山下村里的小卖部买,所以他们这儿一直没有酒水之类的储备。
大概也是难得跨年,同事、朋友们聚在一起高兴,厉榆景竟然主动买了好几种酒和饮料,破天荒地拿出来和大家共饮。
之前谈婳建议的投影和K歌设备他们研究之后也早就添置上了,席间,一群人一起吃饭、唱歌、谈天说地,玩得不亦乐乎。
江揽月喝了点酒,脑袋有些晕乎乎地,便一个人走到外面吹风。
方才屋里开着空调,她又吃了热气腾腾的火锅,还喝了点酒,感觉浑身热乎乎的,额头上出了不少汗,便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搭在身后的椅背上。
这会儿她只顾着出来醒酒,全然忽略了室内外的温差,连外套都没披,只穿了件薄薄的羊毛衫,坐在露营地的一个天幕下面。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吹在江揽月脸上,她顿时感觉清醒了些,身上也开始感觉到有些冷,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沈图南本来在和冉星聊些近期工作的想法,冷不丁抬头看见江揽月不见了,下意识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她是出去醒酒去了。
沈图南本来不打算去打扰,但看到江揽月座位上的外套,还是忍不住拿起来追了出去。
露营地周围有不少灯,照得四周很亮,沈图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天幕下面的江揽月。
他快步走过去,把外套披在江揽月的身上。
江揽月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脸色顿时有些惊恐。待她看清来人是沈图南后,面容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谢谢”。
江揽月在等着沈图南转身离开,但他并没有,反倒是拉了一个椅子,坐在了她对面。
“你在躲我?”沈图南犹豫了半天,问出了这句话。
“有吗?”江揽月笑了笑,明知故问道。
沈图南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在他的印象里,江揽月一直是个“快乐小狗”的存在,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开朗、活泼、热情、有趣,好像一个永远充满活力的小太阳,和眼前这个对他冷冰冰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但据他这段是时间的观察,江揽月这种丧了吧唧爱答不理的样子倒是只针对他,想到这里,沈图南的脸上爬上一丝苦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江揽月看到他的样子有些不解。
“没什么。”沈图南推了推眼睛,“就是终于明白了那个词,‘自作自受’。”
江揽月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涟漪,但她依旧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对方的下文。
但出乎意料,沈图南也没再说话。
“其实你不用一副自己罪不可恕的样子。”江揽月突然开口,“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拒绝了我的表白而已。”
她说这话的时候异常平静,平静得沈图南甚至听不出来她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想法。
“我想,你可能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沈图南解释道,“我拒绝你,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而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揽月皱着眉头打断了他。
“知道。”沈图南的语气异常坚定,“我喜欢你。”
江揽月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但是此刻内心狂喜。
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用一种质问的语气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那不一样。”沈图南耐心地解释,“我比你大好几岁,工作虽然算不上多好,但还称得上稳定。但你才刚刚毕业,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还在探索阶段,我不希望你每天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很大,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你去尝试和喜欢。”
江揽月听到他这么说,脸上有一点懵,她完全没想过,沈图南拒绝自己竟然是为自己好?多么“爹系”的理由。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挺符合他的个性的,不自觉笑出了声。
“所以,你那个要求还作数吗?”沈图南反问。
“这位同学,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江揽月挑了挑眉。
“好吧。”沈图南低头自嘲地笑了笑,“那么,江揽月同学,不如你考虑一下,让我当你男朋友?”
“咳咳。”江揽月清了清嗓子,“看你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