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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不悔

    李絮回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消散,湮成粉末,消逝在火里。灵魂已经被痛感袭击的麻木,与此同时,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哪怕他只剩下一缕神魂,他也要触到剑柄。

    他不顾一切的,抓住了那剑柄,渎渊顿时散发出极强烈的白芒,他的肌肤也自指尖开始生出,在微痒的感觉下,他又重新获得了身躯。

    这次是真的死里逃生了。

    他劫后余生的大口喘着气,一把拔出那柄剑。

    一阵恍惚,这才发现刚刚一直都在幻境里,没有嘈杂的声音,没有重伤的溪云,也没有焚烧的烈火。

    此剑的问心境,果然恐怖如斯。

    他咬紧牙关,一口抄起被放在旁边的螭,低吼:“快变大,载我上去!”

    荒螭低声呜咽,它现在重伤未愈……

    结果那男人像疯了一样,猛的揪住它:“只要你带我上去,我想尽办法救你的伤!现在情况危急,快!”

    它瑟瑟发抖着,还是尽力变大,托他上去。它原来足有十丈长……

    螭迅速向前飞爬,越出坑洞。

    一上去,李絮回就看到了倒在前面的青色身影。

    他瞳孔骤缩,心下慌乱,马上飞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溪……溪云?”李絮回看到了她手中攥的笺纸,“带我回天神宫”。

    “她只是被下了咒,睡过去了。”

    一道苍老年迈的声音响起。

    “谁?!”

    李絮回环顾四周,却并没有找到发声人,只有一望无际的白。

    “我是天下唯一的神剑,是天地的本。”

    天下唯一的神剑,由历代仙帝传承,必须通过它才能交接天地本源之力……轮回?!

    “你已知道了祂是谁,祂现在必须马上回到天神宫,可惜天神宫尚在万里之外,你需要带祂回去才能找到解咒之法。”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仙帝陷入沉睡?

    轮回轻轻叹气:“都是上一辈说不清的恩怨罢了。不过小子,你若敢忤逆了祂的命令,必死无葬身之地——”

    李絮回面色冷峻:“您不必担心我会抗令。且不论祂的身份,就算……她不是祂,我也会拼了我的命带她回去。”

    “小子,祂应不了你的情。”

    “我不求祂爱我,但求一点相伴,我是日夜看看祂,也知足的。”

    “快走罢,那人已下了生灵令,追杀的目标是你。你必须要快些了,祂倒无所谓,只是你,若到不了天神宫,只有等死的份。”

    李絮回越发感到事态紧张,那个人竟能调动部分天地之力,下生灵令让附近的生物对他抱有敌意并开始追杀。

    轮回继续道:“我会一直帮你,支走你前行附近的大部分生灵。”

    原来仙帝估计他用七年取得渎渊,二十二年手刃仇敌,二十四年遭遇大劫,如今由于仙府血脉插手,他用了五年就取得了渎渊,但小小的改动不会对更多人的命数产生影响,所以他依旧会在二十二年后手刃仇敌。

    而这段持续了二十四年的逃亡开始了。

    李絮回先是将溪云放在螭的背上让他们先走,自己清理部分妖兽后跟上,后来螭一直没时间疗伤,伤病加重,长久昏迷,李絮回就只能将溪云背上,在她身上斩下坚韧的冰山雪绸,将他们两个的腰部捆紧。一人一剑,背一个漂亮的女人,浑身是血迹,飞快向前赶。

    ……

    李絮回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湖,走到湖前无力的面朝下瘫倒在地。

    他费力的解开腰上捆的绸缎,轻轻放下还在沉睡的美人。

    他看见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先伸进湖水里面将手洗净,才回头温柔的用手抚摸了一下美人的发丝。

    十四年来,祂依旧睡得安稳,恬静的容颜一丝未变。

    他嘶哑的咳嗽了几声:“十四年……行程已过了大半,祂走时没有告诉过身边的人归期吗?为何无人询问。”

    他原来是一直等着,直到十四年过去,依旧没有天神宫的传讯。

    原本他在来天山时,没有充满恶意的妖兽修士前来追杀,只用了三年半就疾行了万里。但在各路围追捕劫下,他四处躲藏,用了十四年才行了六千里。

    轮回答道:“祂做事一直都很有把握,走时虽说归期四年,但祂一直以来的强大让身边的人放心,从不敢过问祂的决定,因而是无法单向联系到祂的,此时大抵是不知现下的状况,只觉得无事。

    “祂一直以来少经挫折,唉,此次确实托大了。”

    李絮回点点头,将身上洗过一回,换了还算干净的衣裳,才小心的给云折施了净身术。

    来时他虽血污泥泞,可她纤尘不染。

    轮回:“呵,你到乐得,撕杀那么要命的事,还要将妖力一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不是有湖水么?”

    “给她净身,怎算小事。她嫌弃脏的。湖水也不净,配不得。”

    轮回翻了个白眼,道:“前面不足百里有个村庄,凡人太弱小,生灵令起不到作用,对你无甚恶意,你先在那休整吧。”

    李絮回掏出昏迷的小螭在壶里随意涮了涮,揣在怀里,又背上溪云。

    缓行百里后,果真有个村庄。他此前重伤,需要休整,便在此处预计歇三四个月,做了个教书的营生。

    ……

    “小李!俺家娃儿今日乖不乖啊?”一声吆喝在刚放学的学堂里响起,娃子们争相出去,都想抢着做第一个在今年初春放纸鸢的人。

    李絮回笑着应:“王婶,皮虎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就是有点儿调皮了。”

    王婶:“欸,岂止呀!他灰的很哩!俺天天得在他沟子上来两巴掌呢!”

    赵叔:“欸李娃儿,你家妹子还没醒哪?”

    李絮回脸上浮现落寞之色,应道:“是,我也再歇一两个月便带她继续寻医了。”

    初到此地,村民淳朴,倒是暖了他的心。他本想说溪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又恐毁了仙帝清誉,毕竟据说大庆之时仙帝收到的美人一个也没有得到宠幸;说未婚妻,又太过缘浅;他便只好说那是他唯一的妹妹,生了沉睡的怪病,醒不来,他无父无母,便带着相依为命的妹妹四处求医。

    学堂落锁后,他回了自己搭的那间小茅屋。

    祂面容沉静,呼吸清浅,躺在最里间的榻上。

    李絮回走到祂跟前坐下,伸出手又收回,几次后才颤巍巍的将手轻轻覆在祂的手上,似乎下定决心般,牢牢牵住。

    他似乎很疲惫:“十四年生死相依……你会同意这样做的吧。”

    轮回:“你放心吧小子,你若有命等祂醒来,必能留在祂身边,你若没命,祂也必会一直记着你。”

    李絮回睫毛颤了颤,却更紧的牵住祂的手。

    一道敲门声响起,他前去拉开门,门外是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子。

    请她进来后,他又回去继续牵住祂的手。

    “有什么事?”

    女子轻咬下唇:“是这样的,我知你不消一两月便又要离去,不知我能否给你几两银子,在你离去后用你的学堂继续教书,也能谋生。”

    李絮回刚来时,正好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病故,他便顶了这个空缺。

    “我走后那学堂便又空置了,你随意。”

    交代了一些交接细节,女子离去前又重新打量着那出的两人,眸色有些奇怪。

    李絮回不太习惯这样的审视,抬起眼皮,问:“何事。”

    “你们其实不是亲兄妹吧。”

    “何出此言。”

    “你看她的目光更像是看情人的目光。你不会针对自己的亲妹妹有……”

    李絮回放开祂的手,轻声道:“是,她不是我亲妹妹,我思慕她。不是一见钟情,不是日久生情,我就是思慕她。就如同那……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我思慕她,只要她在那里,一颦一笑,都足以让我心动。

    “我不需要她回我以微笑,只需要她可以恬然地笑。

    “这是最幸福不过的事了。”

    以执念入道,痴且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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