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两人都在冷战中度过,每次越婵主动打电话过去,叶冕都是冷冷淡淡,没说两句就挂断了。
看着窗外的飘雪,北风呼号,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厚,给整个落海潮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絮,银装素裹,分外晶莹。
平安夜前夕,越婵没由来的感到慌张,她没有听到一分一毫叶冕的消息,他似乎一点回来的动态都没有。
就如那日气话一样,或许他真的是没空回来了。
这里边到底有多少分是工作的缘故,还是她的缘故,越婵自己也说不清。
偏偏她也陷入了牛角尖,后知后觉的赌起气来,要与叶冕挣个输赢。
像是两个不知疲倦的孩子。
又或者只是为了个面子,成年人,总想向对方证明没有你我也能过的很好。
可死要面子活受罪。
越婵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
暖室温馨,落海潮一早就换了圣诞装扮,五彩的垂花丝带、麋鹿雪橇的落地手办、还有挂满才彩灯和铃铛的圣诞树,甚至连卡卡都换了小型的圣诞树小火车猫屋。
暖黄色的烛光,不知觉的圣诞歌,轻快温馨,越婵却没由来的觉得清冷。
再华丽的装饰,若是圣诞只有一个人在,也只是远离篝火的火把,一个人燃烧,是醒目的孤独。
她决定在平安夜搬回银中去,既然叶冕不回来,她就没有理由留在落海潮。
平安夜,不顾王姨的挽留,越婵执意一个人开车前往银中。
银中离落海潮的车程不近,约莫一个小时距离,毕竟一个在市中心,一个在远郊。
车开的很慢,越婵并不急着回去,一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又拖了半个多小时。
今年的风雪很大,可毕竟已经是平安夜了,还是有不少行人沿街游走,路边的橱窗明亮,彩色的礼物盒堆在橱窗边缘,密密麻麻,影子借着暖黄色的彩灯沿着玻璃夹缝溢出,似乎是在向路边的行人招手。
现在节日的氛围浓烈了许多,不少商铺门口都摆出了圣诞树,树上缠着彩灯,一闪一烁的,不时还冒出几句圣诞歌,引得路边的孩童流连忘返。
车子里倒是安静的过分,越婵没有放歌,随手打开的电台也都是关于平安夜圣诞节的各种祝福,空气中洋溢这幸福的气息。
“兹——”
下一秒,越婵就关上了,这恬淡的幸福与她并不相符。
等红绿灯的时间,越婵看了眼身旁的手机,手机屏幕漆黑,没有任何来信,就算偶尔一闪而过,也不过是石沉大海的垃圾新闻推送,毫无价值可言。
心中没由来的怒火,越婵紧咬着双唇,瞪着前边的红绿灯,眼里的愤怒几近溢出,十指紧紧的抓着方向盘,在皮革上留下来深浅不一的指甲印。
脑子里满是对叶冕的抱怨。
一直到红灯变了颜色,后边的车子鸣笛催促,越婵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踩下油门往银中开去。
油门一踩到底,没再留恋身边的街景,车子飞速在街道上穿梭而过,涌入了无人知晓雪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车窗,冷风呼呼灌入,又冷又冲,呼号声也很大,鬼怒人怨的,很是空白,越婵却还没停手,像是在以此发泄心中的怒气。
不出十几分钟,车子便疾驰回了银中。
......
两个月没回家,尽管一直有人打扫,保持原样,可少了烟火,还是多了几分陌生。
屋子里静悄悄的,黑漆漆一片,除了酒柜和鱼缸,没有任何光源。
也冷清的很,跟落海潮鲜红的装饰比,一点节日来临的热闹也没有。
“...... If it ain't you with me baby
Said nothing in this whole wide world......”
刚脱了长靴坐下不久,越婵还没来得及开灯,茶几上的手机便响了,屏幕通亮,不停震动着,滋滋作响。
在这黑暗的环境里,像是魔鬼的低吟。
越婵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孙明,不禁皱了皱眉头。
怎么会是他呢?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人。
但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越小姐,叶总出车祸了——”
汽车在马路上狂奔,将北风和飘雪都抛在身后,越婵满脑子空白,脑子还在不断会放着孙明的话:
“叶总刚刚在开往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
心律飙升至140,脑袋充血,一滴眼泪没有,眼睛却布满了红血丝,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买了最快一班飞到夏港的飞机,银中开往机场的时间要一个多小时,越婵硬生生缩短了一半,成功坐上了最近一班直飞夏港的飞机。
上飞机时大脑还是空白的,眼前的行人虚幻,空姐和广播的声音模糊,坐在飞机舱里,越婵还紧握着上手举在胸前,死死盯着前方舱位。
路过的空姐发现她的状况不对,多看了几眼,试着叫了几声。
“女士,女士——”
却无人应答,只好作罢,伸手帮她关上了飞机窗。
此时越婵的脑海里还在不间断的回放着孙明的话——
“......叶总买了最快一班回来的飞机,时间有点赶,司机开快了,意外打滑撞上了护栏......”
......
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越婵就飞到了夏港,下飞机后,急速赶往了圣母玛利亚医院。
“A19,A19......”
嘴里不停念叨着孙明给的病房,住院部很大,越婵飞速的穿梭在医院的楼道里,按着指示寻找叶冕的专属病房。
一路上磕磕绊绊,不知惊了多少过路人,只是这样的人在医院里也并不少见。
好不容易到了,已是气喘嘘嘘,夏港还没入冬,雪都没有,越婵一身冬装前来,包裹的严严实实,自然是大汗淋漓。
A19的牌子就在眼前,孙明站在病房门口等待,病房门虚掩着,透着的灯光苍白,楼道里都是消毒水的滋味,一切显得更加惨白。
越婵眼前都要幻视出叶冕裹着白布被推出来的样子了。
“越小姐......”看到越婵,孙明还想打招呼。
“他人呢?怎么样了?”越婵却紧急打断了他,满脸慌张的神色往病房里探,忽视了孙明还算冷静的神色。
“叶总就在里面,他......”孙明看越婵慌里慌张刚想张口劝慰一二。
下一秒,“砰——”的一声,越婵便推门而入闯进了病房当中。
“叶冕——”
“检查报告出来没什么大碍,但建议还是留院——”
病房中声音戛然而止,几个医生纷纷回头看去,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来人。
越婵在人群中精准的捕捉到叶冕,男人正半躺在病床,穿着病号服,手里打着点滴,链接着架子上高高的吊瓶。
眼眸乌黑清透,炯炯有神。
看到越婵,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化开,露出了一丝喜色。
可越婵却没有心观察这些异常,一个劲冲到叶冕床前,握着扶手喊道:“你没事吧?”
眼泪瞬间从眼眶夺出,狼狈至极。
后边是慢半步进来的孙明,此情此景,一片寂静。
“没事没事,你别哭,我没事!”亲眼目睹越婵的崩溃嚎啕,叶冕连忙说道,举起手来想要安抚她。
“我没事,就是额头撞到车窗擦伤了一点......”他解释道。
“......”越婵不知是听没听进去,眼泪倒流,一抽一泣,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孙明说...你出...车祸...撞护栏上了......”
“别哭别哭,我真的没事,挂的是葡萄糖水......”叶冕眼见的变得焦急起来,眼里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伸手想要去拥抱她。
身后还想说些什么的值班医生看到这一幕也十分有眼色的和孙明一起退了出去,悄悄带上了房门。
孙明留在门口守候,一脸汗颜,紧握着手机心理压力巨大,尽管他只是听命做事,可把人骗成这样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几个小时前叶冕吩咐他的话:“打电话和越小姐说一声,别说太明白......”
耳边还模模糊糊的听闻远走的值班医生和护士用粤语说着什么。
——“苦命鸳鸯、”
......
事实证明六神无主的女人很难哄好,尤其是像越婵这样平日里自主意识强,性格又比较强势的。
好不容易把前因后果说明白,将惊吓过度的越婵哄好,叶冕稍微歇了一口气,火辣的一巴掌便排上了他的胸膛。
“啪——”
“你有病啊?有什么不能直说,还联合孙明一起骗我——”越婵怒吼道,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的她怒火冲天,连带着前几天憋的气全部撒了出来。
完全失了平日里知性优雅的姿态,美眸狭目,眼角还噙着泪,纤细的睫毛被完全打湿,黏连着垂在一起,美人嗔怒,反倒有种无辜可怜的感觉。
她现在是完全顾不了什么形象,跟康锦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风火。
叶冕顿了一下,胸口还火辣辣的,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又弯了弯,他喜欢越婵生气的样子,横眉冷对,却有种鲜活的感觉,他不喜欢她拧着巴着,倔强的不肯与他吐露情绪的样子。
“你笑什么笑?你说啊?为什么骗人?”越婵眼尖的看到了他浓了一丝的笑意,心里更气了。
嘴角都要撩起泡来了,生怕是见男人的最后一面,结果到了却发现人好好的,只是额角擦伤了些许,用刘海一挡就看不见了,连个疤都留不下。
也怪她傻,一颗心全落对方身上,完全忘了大几千万的座驾,怎么可能连叶冕的一条小命都保不下了。
现在冷静下来,反倒觉得有些丢面儿,怎么就慌成了这样,实在是大意了。
这场冷战还没结束,叶冕就已诡计胜出了一筹,成功证明了自己是越婵心尖儿上的人,他出事了,她有多惊慌失措?!
爱情是场无声的斗争,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且看谁先慌!
“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你气性这么大,不过冷战了几天,就要回银中去.....我赶着回去挽留你,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却出了这等差错......检查结果没什么,可医生却不愿放我出院,非得留我观察24小时......”
“24个小时,明天的圣诞会肯定也泡汤了,见不着人,我寻思着还不如把你叫来夏港,好歹咱俩还能团聚一二......”
叶冕绘声绘色的说道,给自己的理由找的好好。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非得骗我?”越婵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道。
心中的气还在,她可不吃他这一套。
“我怎么敢啊?越小姐还在故意跟我生气呢?你要知道了不来怎么办?”叶冕故作委屈的说道,说着又扯起别的话题,一顶帽子扣在越婵身上:
“反正,你本来也不想陪我参加圣诞会......”
语气酸溜溜的,最后反还要倒打一耙,怪罪越婵......
“谁告诉你我不想去?”越婵下意识的回道,说完又后悔了,觉得自己的话肯定正中对方欢心,又输了一筹。
脸颊粉涨涨的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支支吾吾的不说?总是吊着我?”叶冕反问道,一双漆黑的眼眸由低到高的看着她,却不见一丝弱势。
“我......”越婵的话噎在口里,发现原来自己打心底还是想要去的,尽管备受煎熬,却还是意外的义无反顾。
她忽然发觉,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人,口嫌体正直,嘴里说着阻碍,可事到临头还是跨越的,就像那时刚与叶冕在一起时,心里想着不可为,可还是伸出了手,一起与他落在欲望的深渊之中。
或许,她本身内心就憧憬着反叛。
她一下沉默了,脸上烧的更红了,将眼眸别过叶冕,不好意思看他。
叶冕自然发现了其中的变化,眼中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心计得逞的喜色。
下一秒,心中又起一计,他牵起越婵的手,手中擒满了汗水,该是之前在高度紧张中留下的,室内的温度颇高,一直久久没有干去。
叶冕却毫无察觉般的将越婵的放上自己的脸颊,温声说道:
“越婵、”
女人回眸看他,掌心在男人的脸颊,滚烫。
“......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宠宠我,能够给我最直白的回应,这样我就不用一直患得患失,总怕失去你,也不用自生自气,莫名的控制不住自己刁难你.....”
女人冰透的眼眸渐渐松弛,缓缓化开,
“你.....”
“你要多宠宠我好吗?直白的告诉我爱我,我也需要你的支持......”
......
“呼~”轻轻的舒缓了一口气,越婵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掌心掌背温热,男人的体温滚烫,终究还是化开了那颗冰封的心。
之间忍不住捏捏男人的脸皮,脸皮薄嫩,越婵忍不住向上摩挲,摸到那深凹的眼窝,眼部皮肤光滑细腻,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眸,直达心底......
目光又移向了男人那薄薄的唇,灰粉色调,没什么肉感,却总有种很好亲的感觉。
事实上越婵早想这么做了,久别重逢,哪有一个热吻来的激情在?
越婵微微低头,吻上了叶冕的唇
......
真是输给他了,她心道。
不过嘛,输一筹也不用急,自有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又压倒东风的时候。
今年的圣诞是不能在D城过了,索性在夏港过二人世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天晚上,好不容易挨过24小时观察的叶冕与越婵出院,一同去看烟花。
夏港的圣诞氛围比D城还要浓烈,唯一可惜的是近十二月底还没有下过一场雪,没有雪景的圣诞总觉得少些什么。
索性维港上空的烟花可以弥补这份缺憾,烟花礼眼花缭乱,五彩斑斓,比之叶宅的烟火秀还要盛大。
越婵与叶冕相拥在人群中,十指相连,久久不分离。
天空升起巨大的火树银花,照亮了整座天空,远处传来的钟声悠远绵长,久久不曾消散,伴随着新年的钟声,人们在究极盛大的烟火下祈祷人间,互相低头诉说着祝福。
“ Merry Christmas!”
越婵感觉到一旁紧贴的身形微动,掌心中的火热离去,周围的嘈杂声不断,源源不断的向她聚拢,微微偏头,她看向远离了她几步的叶冕。
一声“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叶冕便率先单膝下跪在了她的跟前,他的眼睛明亮,倒映着天上的烟火,将整片维港的天空尽收眼底。
可那不是重点,迷迷糊糊,最清晰的是眼前的人,比起烟火,他的满眼都是女人。
不知从哪掏出的戒指,举在她的跟前。
硕大水滴形钻戒洁白闪耀,在不数精巧的切面中又印上天空中火花的颜色,流光幻彩。
越婵紧紧的盯着那枚水滴形的钻戒,她并不陌生,也曾抚摸过它,平静的心渐渐化开波澜,悸动起来......
“越婵,你愿意嫁给我吗?”周边的声音很嘈杂,可叶冕的声音越婵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她紧盯着钻戒,又紧盯着他的眼,那双冰透的眼眸中也逐渐倒映进了对方。
“好。”她嫣然一笑,不需要考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向男人伸出了手。
冰凉闪耀的钻戒带着手里,与焕发了更加美丽的光彩,仿佛这一刻,才完成它的使命。
周围传来阵阵欢呼声。
“砰——”
“砰——砰——”
“砰——砰——砰——”
头顶的烟花绚烂,像是圣诞老人路过撒下的彩带,是赐予人们的祝福。
天空中渐渐飘起雪花,绒毛似的雪雨渐渐在维港的天空飘散,像是给这座不夜城落下的帷幕,又像是节目前的预报,新的一年马上就要上演了。
两位甜蜜的爱人相拥在一起,遥望天空,享受这场专属他们的洗礼。
从此,他们将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