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笑渐不闻声渐悄
这是容青第一次进京。
充满着好奇，她花了三天，几乎把整个京城彻头彻尾逛了一遍。
这就是都城啊。可惜来得晚了些，没看见天子大婚，听说很热闹。。。少女目光沉了沉。“可惜没那缘分。”她念叨着。娘也是真的慢 。唉。。。可惜了，没法来看看这几天的花灯节。娘一个人肯定磨磨唧唧，早知道就不应该分开了。
罢了，晚些好。
她却是又想着。
有些。。。娘确实不该再见到。
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
有些怅然若失，她不知不觉拐到了一家大户人家的墙外。
然后看见一个约摸11岁，比自己小些的少年，对着围墙叫嚷。
“阿姐！下来吧，没事的，有阿悠接着阿姐！”
“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姐姐。”
墙头上，攀着一个约莫16的少女，有些害怕地望着底下的少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城月有些后悔了。
她不该相信这个调皮“弟弟”的鬼话。
从这里下去，自己怕是要断条腿。
只是。。。自己在怕些什么？
她是知道的，自己就是母亲的后腿。
是不是。。。死了更好。
不不不，死不是办法，她应该想到的，是真正的办法。死亡。。。逃避啊。
反正。。。她也从未奢求过母亲的疼爱。
长这么大，她怎么会不知道。
是自己害死了父亲。
母亲讨厌她。。。但她是不怪母亲的。
她知道。。。自己本身就害了母亲。
她定了定神。
还在墙上呢。
啧，罢了，能让外公破些费 ，也是好的。
此时，她注意到了边上的容青。
那姑娘一身青衣，自由自在的神色不禁让她有些艳羡。
而又有什么关系，马上，自己就要在人家面前表演一个狗啃泥了！
她于是闭上眼，总比被抓住好！
纵身一跃——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有人接住了她。
东方思悠这小子长本事了？
微微睁开眼，眼前却是那青衣女子姣好的面容。
“没事吧？”容青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眉眼温温柔柔，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
好漂亮的大姐姐！
陆城月有些害羞，竟然被一个女孩子接住了。。。她身手好英气。。。
唉。一看就不是自己这种弱不禁风的闺阁大小姐能比的。
确认陆城月没事，容青才轻轻地把她放下。
旁边惊呆的东方思悠眼睛瞪得像铜铃般的大，这才回过神，迅速跑过来，崇拜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盯着她。
“女侠——”
哪知容青一看到他，目光立刻严肃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小破孩，你差点害了你姐知不知道！还敢不敢胡来！”
东方思悠被瞪住了。这女侠大大方方漂漂亮亮了，就是这语气。。。怎么有点像母妃？
不过没关系，母妃最好哄了。
“女侠姑姑。。。我错了。。。”
“？？？我看起来很老吗？我比你姐还小点吧！”
旁边的陆城月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而又被凶了的东方思悠则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行了行了，看在你把你姐逗乐的份上，饶你一次！”
容青正要转身，却听见陆城月温和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那个。。。女侠妹妹，萍水相逢，你又救我一命，不知能否，知道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容，单字一个青。”
漫不经心地，说罢容青就要离去。
却听见陆城月在后面喊。
“我。。。我名城月！高高秋月照长城的城月！”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城月总想认识一下那个姑娘。
弟弟的名讳自然是不能报，但她也不想搞什么欺骗。
至于自己。。。鲜少露面，知道自己名字的都没几个，不提陆字。。。怕是谁也想不起来。
害。到最后，能告诉她的，也就只有这个不见经传的名了。
不过见方才那女子，应是江湖人士，该是不过问这些的吧。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边，容青在驿站喂着马。
陆城月。。。竟然给她碰上了。
至于那位小公子。。。
少女目光沉了沉。
唉。
沉重的叹息。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小少女怎么能独自出现在大家院落边呢。
（六）多情却被无情恼
“咳咳。。。”东方寂重重地咳嗽起来，他连忙用手帕捂住嘴。
他剧烈地颤抖着，许久，才缓缓松开手。
帕上，有些刺眼的，丝丝猩红。
他垂眸。自己活不过17了。
罢了，又有几个人真心希望自己活着？
自己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只是大哥。。。
他望了望窗外。红墙黛瓦，寂然无声。
大哥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有些惋惜地，他眯了眯眼。
日光刺眼。
“殿下您好！”
东方寂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女医。
这是老太医给分来照看他身体的。
但这分明是个小姑娘吧！
活蹦乱跳的，感觉分明就是不知哪来的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真的不是给宫里的娘娘们的吗。。。
不过本着不能以貌取人，他还是收下了。
瞥见姑娘眼中的清明，他愣了愣。
天真的姑娘眼中都是如此吗。
有些羡慕啊。
容青倒是没有多在意眼前的少年。
她在意的，不过是这个身份。
二皇子的调养医师。
可以方便做很多事。
毕竟这随时变天的天家，现在也就这行将就木的人这儿比较清净。
而且这个人。。。
真的活不长了。
纵使她妙手回春，也没有办法。
恐怕是娘胎里带来吧。
医病，却是医不了命。
最多让他多续个几年。
她掐指算算，他是活不过二十的。
望着眼前清俊的少年，她也有些惋惜。
世事无常。
到时候，送他走了，便功成身退罢。
毕竟是利用了他。
“那好。。。你。。就在偏院住下吧，我叫个丫鬟给你收拾收拾。”不知不觉盯了半天姑娘的眸子，他有些尴尬，连忙叫来老嬷安排。
“以后，能经常见到殿下了吗！”少女欢欢喜喜的模样，叫他的心动了动。
“只是。。。殿下，平时不能出宫吗？”
容青一脸天真地问着，顺便瞥了眼麽麽。
这么无理的话，那嬷嬷漫不经心的，头都不抬一下。
要是换个受宠的皇子公主，自己怕是早被押下去了。
这二皇子。。。确实合适啊。
此时的少年倒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才斟酌着开口：“理论上。。。有公公负责采买。。。”
他竟有些不敢看小姑娘，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害怕小姑娘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但是。。你想的话。也可以请示一下。”
他这才微微抬头，见小姑娘依旧保持着兴奋的神情松了口气。
其实，如果他当时抬头看一眼，就能看见小姑娘眼底的漫不经心和冷漠。
有些神色。。。是装不出来的。
此时的少女，心情是复杂的。冷漠，怜悯，惋惜，惆怅。
为了不露出些什么，她迅速背过身去告退。
那时盛夏的花园有多么烂漫。
只是她眼里装不下这些。
对于他，她是有些嗤笑的，他以为自己眼底是天真烂漫。
实际上，她恰恰再装不下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
那年阳光慵懒，少女尚是朱颜，少年仍在世间。
生离死别，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
很久很久。吧。
只是后来许多年，她想到这都哑然。
那个盛夏时节，平淡的相逢。
她是怀着满腹心事接近他的。
那是她永远的遗憾。
其实，他们之间，她后来会想，应该有一场干干净净的邂逅，哪怕只是一场倾盖如故，缘分清浅。
也不至于招惹一身伤痕累累。
她早给不了他一个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她。
他甚至没有等到她予他余生清朗。
天妒英才吗。
她有时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