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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腊月二十四,掸尘。姜雲指挥婆子把院子打扫干净,又亲自把内室整理一番,多宝阁半点灰尘不见。幔帐也跟换了,外层湖绿色的绸绫,里层浅紫色的薄纱,看着都透亮不少。

    姜雲锤了捶腰,暗自点了点头,不枉费她的辛苦。

    小丫鬟如意进来唤她,“姜雲姐姐,姑娘说把连圆形的剔红香盒找出来。”

    姜雲恍然,姑娘一早交代了,她给忘记了。冲着如意点了点头,赶忙拿了盒子往侧间去。

    “姑娘,盒子来了,我给忘记了。”姜雲一脸懊悔,一边拿了盒子准备放在桌子上,不过桌上放得满满当当的,她就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打开给姑娘看,“您看,是这个吧。”

    赵静蓉点了点头,她手里还拿着剪子,这是最后一个。

    过年时兴带缕花,是用绸步和彩纸剪成花朵的样子,插在头上,可漂亮了,她每年都做,赵宝芝最是喜欢。

    “姑娘,您做的缕花真是漂亮。”

    姜雲左手拿着一个迎春花缕花,右手拿了粉色的芙蓉缕花,眼中还望着浅黄色的桂花缕花。

    赵静蓉放下手中的剪子,把缕花往前推了推,“选一个你喜欢的,一会儿给她们都分一分,我们先去玉珠阁,给妹妹送去。”

    姜雲欢喜地点点头,一边帮着她装进盒子,“二姑娘最是喜欢缕花,看见肯定高兴。”

    如意拿来了烘得热乎乎的披风,姜雲接过,打了一个好看的结,两人往玉珠阁走去。

    玉珠阁就在锦华苑的旁边,越过月亮门就是了,赵静蓉去时,元宝正提了盒子进去,余光看见赵静蓉,赶忙进去禀告二姑娘。

    赵宝芝坐在榻上,珠花络子摆了一床,这些都是她回外祖家,那些姨母姐妹送的。

    元宝掀开帘子进来,把食盒放在桌上,上前凑到赵宝芝边,“姑娘,大姑娘往这边来了。”

    赵宝芝一下坐正身子,“她怎么来了。”

    元珍拿起钳子拨弄了一下火盆,发出一声噼啪的声响,笑道,“姑娘,您一去就是半个月,大姑娘肯定是想您了。”

    赵宝芝前些日子去阳通外祖家小住了十来天,昨天才回来。

    宝芝闻言,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她下了地,元宝赶忙过来给她穿了鞋子,元珍讪讪笑,去把食盒里面的小食摆了出来,一小碟的旋炒银杏、千层酥,还有一道金枣蜜饯。

    她在内室踱步,喊了一声元宝。

    元宝上前几步,“姑娘。”

    “她要是来了,你就说我累了,这会歇息了。”

    元宝叠声应了,掀开帘子出去了,正巧碰上要来禀告的小芝,她拉住她,对着她说,“姑娘睡下了,你瞎闯什么呢?扰了姑娘休息,担待得起吗?”

    赵静蓉上前唤了元宝,“……她也是替我禀告,你不要说她。”

    元宝才似看见赵静蓉,连忙蹲身行了礼,一脸为难道,“大姑娘来了,都是奴婢疏忽,不过也是不赶巧,姑娘车马劳顿,这会正歇下了……”

    赵静蓉眼尖,早就看见元宝提着食盒进去了,看来是妹妹不想见她。

    “既然妹妹歇下了,就不要打扰了,我做了些缕花,麻烦你转交给妹妹。”

    元宝从姜雲手里接过盒子,点点头,“大姑娘,您放心,姑娘一醒,奴婢就给姑娘看。”

    赵静蓉勉强笑笑,带着姜雲回了院子。

    元宝叫小芝送送,她站在廊庑下,等她的背影都看不着,才拿着盒子进去。

    “姑娘。”

    赵宝芝见她进来,上前问,“她可走了,是来做什么?”

    元宝捧着盒子,回答,“大姑娘走了,这是给您带的缕花。”

    大姑娘每年都做了缕花给姑娘,从没有变过。

    赵宝芝接过,拿起盒子放在桌上,开打开后,里面放了满满当当,芙蓉的艳,桂香的俏,牡丹的华贵……无一不好看,她一手抚过,拿起一朵迎春缕花在头上比了比,元宝捧了宝镜,方便姑娘看。

    赵宝芝看着这些缕花,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比划了一番,还是合上了匣子,叫元宝好生收着。

    元珍指着那些蜜饯干果,“姑娘,来吃点吧。”

    赵宝芝心里正烦着呢,还有人在一旁叽叽喳喳,指着外面恼怒道,“一天天的,烦不烦,出去!”

    元珍一脸委屈,被吼了不敢再吭声,眼底的泪要落不落,捂着嘴快步跑了出去。

    休将旧事从头说,且喜新年入手来。

    天灰蒙蒙的亮,各处都掌了灯,赵静蓉早早的洗漱好,穿了浅粉绣折枝花冬袄,蓝色素面斗篷,带了一支金堑花双喜钗,手心捧着铜錾花瓜棱手炉,一早来盯着奴仆换桃符,钉门神。

    桃符是用二尺长,四寸宽的薄木板制成的,上面画着神像狻猊、白泽,左面是神荼,右面是郁垒,直到贴完春牌,即福字才往居安苑去。

    请了安,祖母唤了她过去同坐,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笑着说,“我们蓉姐儿也是大姑娘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赵静蓉几日前刚及笄,过了十五岁生辰,请了赵柏行上司姜大人的夫人做正宾,江颖的大女儿做赞者。

    恒哥儿带了糖炒栗子过来,一进门就招呼祖母吃,见长姐也在,胖乎乎的小手抓了一把,要给她尝尝。

    他人小,抓了一把,也不过是两三颗。

    赵静蓉接过,却不吃,细细沿着开口处剥了壳,要喂给他吃,恒哥儿不好意思的接过,小大人似的背着手,“长姐,我已经是大人了!”

    袁氏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脑袋,笑了,“我们恒哥儿今年已经长大了!”

    恒哥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挺着圆润的肚子,他今年就六岁了,自然是大人了。

    赵静蓉笑着抿了抿嘴,默默给他剥了一盘子,恒哥儿抓起,疑惑地问,“长姐不吃吗?”

    袁氏在一旁顿了顿,才说,“你姐姐她不爱吃。”

    恒哥儿点点头,可是又有更多的疑惑,糖炒栗子这样的软糯香甜,他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怎么都吃不腻,怎么会有人不爱吃呢?

    是啊,这样好吃的栗子,怎么会有人不爱吃呢!

    袁氏看见栗子,倒是想起了往事。

    那还是在赵静蓉小的时候,和恒哥儿一般大,时任通判的蒋大人携了夫人女儿来做客。刚巧仆人送了新鲜的栗子过来,姜氏就吩咐下人做了糖炒栗子,估摸着孩子们都爱吃这个。

    蒋大人的女儿蒋雯心刚刚五岁,两人在一起玩耍,本来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着两人就闹起来了,等大人们发现的时候,栗子滚了一地,蒋雯心摔倒在地上,捧着受伤的小手,扯着嗓子哭得好不可怜。

    赵静蓉冷漠地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把栗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赵柏行进门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问她是不是推了妹妹,她瞪着大眼睛望他,红红的眼圈里是倔强不肯滴落的泪,大声喊,“我没有!”

    蒋夫人最是疼爱女儿,好好的姑娘,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前头还笑眯眯的,这会哭得直掉眼泪,恼怒道,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坏!”

    不是她还有谁!这里就她们两个人 ,她的心心惨兮兮地摔在地上,那不成还是她自己!

    “你说,是不是你推的妹妹?”赵柏行紧皱眉头,一把拉过她,对着她的背使劲来了两下,质问,“啊!你还吃,你怎么能欺负妹妹!”

    蒋夫人冷眼看着,小声地哄着女儿,也不多纠缠,抱起她就往外面走,还是女儿要紧,可万不能留疤。

    做错了事情还不以为意,这样没有家教的,她是不会在来二回了。蒋大人恶狠狠地瞪了赵静蓉一眼,不顾赵柏行的解释甩袖离开。

    赵柏行跟在蒋大人后面,催促管家去叫大夫,一个劲地赔不上,“孩子不懂事,我回头一定教训她……”

    赵静蓉踉跄了一下,憋红了脸,单薄的背脊火辣辣的疼。张嘴嗫嚅一下,想要开口辩解,背脊一抽一抽的,挣扎一番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余光只看见父亲急匆匆追着蒋大人的背影。

    “管家,你去把大姑娘叫到书房来,反了天了……”

    太阳沉落,晚风和煦,余下点点霞光洒落,照进赵柏行的眼里,好好的一天休沐日,净给她擦屁股,唤了管事去叫赵静蓉,谁教她的,这么小就说谎,不管教长大了还得了。

    赵管家在一旁为难,赵柏行转身看见他还在,更加恼火,“你还愣着做什么,还等我请你去!”

    抽出放在桌边的戒尺,等下要叫她知道厉害。

    赵管家咬了咬牙,“姑娘怕是不能来了,您走后,她吃了栗子噎住了,一下子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脸一下就涨红了。那时候大家都慌了神。”

    赵管家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仆人说的绘声绘色的,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赵静蓉脸色红润,眼中含泪,一下就倒了下来,不到一刻钟,脸色急转成青紫色。

    还是袁嬷嬷经事多,估摸着姑娘是噎住了,连忙从后面抱住姑娘,拳心向内按压脐部和肋骨之间的部位。姑娘这才吐了出来,脸色变得苍白。

    后面请了大夫,大夫说幸好救的及时,在晚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这会姑娘还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了,嬷嬷给她检查的时候,背脊已经青紫了一大片,私底下说老爷也是好狠的心,那么小的姑娘,下死手打,姑娘还一声不吭。

    赵柏行拿着戒尺的手一顿,表情似乎有些松动,转身坐在椅子上,半响才说,“母亲在那边看着吗?”

    赵管家点了点头,老夫人和夫人都在呢。

    赵柏行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赵管家没忍住,“您不去看看吗?”

    姑娘这时候肯定难过,老爷去看看,说说话,安慰安慰姑娘,也是好的。父女哪有隔夜仇呢。

    “她做错了事情还没有罚她,去看她做什么?”赵柏行抬头,冷淡淡的语调,仿佛要死的是陌生人一般,赵管事知道多说无益,转身退下了,烛灯暗淡间,他仿佛看见了老爷的眼中含泪,转念一想,他真是老眼昏花了,老爷不喜大姑娘,府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他搓了搓手,站在帘子外面回话,金彩已经挂好了,问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祖母?”赵静蓉轻轻拉了拉袁氏的衣袖。

    袁氏回过神来,她眼前的小静蓉的眼里似乎还含着泪。

    那次夜里小静蓉就起了高烧,赵柏行连夜派人去请了大夫,可怜的小静蓉烧得红扑扑的小脸,攥着她的袖子哑着嗓子,直直地看着她,“祖母,我没有推她。”

    她低声应着,抚摸她湿透的头发,安抚着小静蓉,回头望,赵柏行颓然着坐在外间,身上还穿着白日里的衣裳,胡渣冒了出来,双眼里泛着血丝,回望她的目光,泛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只是转身,什么都没有说。

    叹息一声,趁着夜色偷偷来看蓉姐儿的是他,不然怎么这么及时发现小静蓉起了高烧,回避的却也是他。

    静蓉的小脸还有些昔年的影子,只是那个充满倔强的神情早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温柔如水般的赵静蓉。

    她细声细气地说,“祖母,赵管事说,大门和厅堂正中的金彩已经挂好了,是不是开始开始拜祭了。”

    除日这天,老祖宗传下来的,用彩带和丝绸剪扎成长条状的装饰,挂在屋里,图个吉利的。

    袁氏愣了愣,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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