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萧陌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红纱。
耳中传来人们的笑声、说话声,萧陌扫开眼前遮盖视线的红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宅子的院子里,院子里坐满了人,一桌一桌地围着桌子聊天,像是在办酒席。
再配上到处悬挂飞扬的红纱,萧陌心下了然,知道是什么场景了。
是结婚的酒席。
“哟,好久没来喝喜酒了。”贺绥说。
萧陌往贺绥那边看去,贺绥站在灯火明明、红纱摇曳下,桃花眼往他这边斜来,眼尾微红,萧陌又突然想起那天荒唐的梦。
贺绥见萧陌有点出神,走过来问:“怎么,看着我发呆?”
听到贺绥有些戏谑的嗓音,萧陌回过神来,冷哼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在想,你这种混蛋会不会强行操控我。”
“放心,我是很有素质的,”贺绥摊开手,“我刚学木偶戏的时候,我师父就再三告诫我不要逼自己的木偶。”
“哼,好好听你师父的话。”萧陌仍一脸不信任地抱着手。
“我一直很听话的好不好。”
听着贺绥的语调又变甜腻,要开始往撒娇着推销自己的路上狂奔,萧陌马上打断了他。
“你都喜欢这么和别人说话的吗?人家怎么忍受你的?”
“啊,”贺绥可怜巴巴地道,“怎么这么说我,我都只在你一个人面前这样啊。”
萧陌眼角抽搐:“······为什么?”
贺绥一本正经:“当然是······”
萧陌还真有点好奇,但贺绥“是”了很久,仍没有下文。
“神经,谁爱听你这个混蛋说话。”萧陌以为贺绥在吊他的胃口,很不耐烦地走开了。
贺绥在原地眨眨眼,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本来在脑中答案呼之欲出,但一张口,他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萧陌了。
贺绥摇摇头,跟上了萧陌。
庭院很大,排满了一时数不过来的桌席,每一桌周围几乎都坐满了人,宾客间有说有笑,看着毫无异常,感觉不像扇中光景。
贺绥百无聊赖地见萧陌走在前面颇为认真地检查着背景,又想去打扰人家,就上前一步拉住萧陌手腕,嘀咕:“不管怎样咱俩别走散,不然我不好来救你。”
萧陌挑眉:“你救我?”
“行行行,你救我。”贺绥毫无骨气地示弱。
众人突然爆发出欢呼声,扭头一看,两个并肩的身影穿着成对的吉服走上了最前面的台上。
新娘步履端庄优雅,身姿绰约窈窕,新郎步伐稳重坚定,微微绅士地扶着新娘,好一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啪。”尽管是很轻微的破碎声,在众人如浪的掌声中几乎埋没,但五感灵敏的贺绥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往声音来源看去,却被激动得站起来的宾客挡住了视线。
司仪在台上说了什么话,两位新人面对面,新郎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
台上情浓意浓,空中却仿佛有什么暗潮涌动,萧陌站了一会,说:“那边刚好有两个空座位,我们要不过去?”贺绥点点头,两人神色往常地走过去拉开座椅坐下来。
那一桌的人都一脸高兴,只是不像旁边几桌宾客都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巴不得自己冲上去,都坐得好好的,十分矜持。
环视一周,两人皆是眸色一暗,萧陌直接伸手掀开大红桌布,挥扇飞向桌下。
桌下传来没入血肉的声音,萧陌带点嫌恶地扯了块桌角布,包住双面扇另一端,把桌下物勾了出来。
是一团还未来得及闭上血盆大口的黑东西,已被双面扇穿透了头部。
贺绥好整以暇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伸手推了一下旁边坐着的“矜持”宾客,那一位宾客直挺挺地朝一边倒去,露出了大腿根部狗啃般的切口。
难怪他们站不起来,是因为已经没有腿了。
萧陌拔出双面扇放到一旁,看着上面污浊一点一点消失净,才收回袖中。
那边那对新人已下台,走到一边的房间去了。
宾客们开始动筷吃饭菜,萧陌也抬起了面前的筷子。
贺绥看着,好心说:“浮生扇里时间流逝快,现在在外面才过了一个时辰不到,萧家主就饿了?”
萧陌一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弯腰用筷子把死去的黑东西捅到了桌子底距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放下桌布,再把脏兮兮的筷子插到了旁边宾客碗里堆起的饭菜上。
一气呵成。
“······”贺绥摸摸鼻子。
第一次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尴尬的神情,萧陌顿时心情大好。
两人沉默地看着那位客人一口啃断饭里插着的筷子,无语地听着他嘴里发出的硌牙声。
喜宴表面非常正常,大家觥筹交错,看着很愉悦,其实氛围有点压抑诡异。
过了一会,那对新人过来这桌敬酒了。
这桌除了萧陌和贺绥没一个是能站得起来的,很明显那对新人知道得一清二楚,直接朝向幸存两人。
这下那对新人的面容被看了个一清二楚,新娘打扮得出水芙蓉、沉鱼落雁,俨然一个显赫家族里受宠的大家闺秀,新郎眉眼锐利、俊美潇洒,再看这喜宴办的相当隆重排面,看来两人家族地位不低,两人也是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新娘用纤纤玉指拈起小巧的酒杯,里面盛着轻盈的酒液,朝贺绥和萧陌微微一笑。
两人拿着毫无液体的酒杯向新娘虚做动作,新娘竟然不放过他们,见他们杯中无酒,招呼一旁的下人倒酒。
萧陌按住了下人:“我朋友喝不了酒。”他说的是实话。
下人愣了一下,酒壶口一斜,竟是把酒倾倒在了拦住他的萧陌袖上。
贺绥赶紧上去拉开下人,下人颤抖着立在一旁,新娘也很慌张,连连道歉。
喜宴上怎么能闹得不好看呢,萧陌立马表示自己没事,新娘他们才一脸歉意地离开。
扯了扯被酒浇湿的袖子,萧陌有点懊恼。贺绥却在一边没心没肺地笑了:“呀,这么照顾我?”
萧陌没好气地瞪了贺绥一眼,嘲讽道:“你要是醉倒了让我一个人独自猜扇面也挺好,带不带你出扇也看我心情。”
贺绥低着头看了一会萧陌的袖子,突然拽起萧陌的手凑到鼻尖闻了闻。
手背传来气息打在皮肤上痒痒的触感,萧陌一个激灵差点给贺绥来了一巴掌。
“这酒,有味道。”闻了半天,贺绥却是对袖上的酒作出了评价。
“酒肯定有酒味啊。”
“不对,这味道不只是酒味。”贺绥歪头思索了一会,缓缓说,“这味道新娘身上也很浓,但和她在一起的新郎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