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左新鹤像只鬼一样在医院里游荡了一整夜,因为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人顺应天道至少为了身体健康晚上是应该睡觉的,扰人清梦罪大恶极,所以他打算等天亮了再上去。

    十一月下旬的日出时间在六点半左右,天亮比日出更早。

    鹿可盈睡得早,醒得也早,在昏暗的房间里睁开眼,就看到魏佳玉那双如高温烫红鼓凸出汁的眼球正盯着自己。

    “要喝水不?”魏佳玉哑着嗓子,不等回应,自顾自抬高床头,倒热水,把杯沿贴到嘴唇上试了一下温度,确认保温壶里的水没冷透,过了一晚仍有五六十度,再递过去。她昨晚让鹿忠孝守在这儿,去鹿可盈住处拿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来,然后两个人就坐在病床边上睁眼到天明。

    鹿可盈捧着杯子喝水挡住视线,听到魏佳玉又开始骂左新鹤,昨晚在电话里骂了半个钟头,骂得嗓子冒烟,挂掉电话喝了杯水润润嗓子,连着她一起骂,鹿忠孝敢插句嘴也不放过,断断续续一直骂到她睡着,这是新品种的摇篮曲。

    “昨天晚上电话里认错认得好听,这么久了,人在哪里?你都这么大年纪快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还让男人骗去。”

    鹿可盈咕噜咕噜咽下半杯水,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被温水濡湿的嘴唇发出小蜜蜂嗡嗡似的动静:“这么赶,机票不好买。”

    魏佳玉那个火TM腾的一下又上来了:“你还给他说话!?你命都差点没了!你再晚一天命都没了!他给你灌的什么迷魂汤!?”

    左新鹤拎着两大袋医院大门口早餐铺子里买来的面点和豆浆,在阴冷的走廊里左顾右盼,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昨晚鹿可盈微信号发过来的楼栋楼层和病房号,没走错,屏幕正中突然跳出一块白框,提醒电量耗尽,将在30秒后关机,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及时给手机充电,但那是以后的事。

    病房门关着,他透过门上模糊的观察窗看到鹿可盈,小心翼翼拧动门把,人往缝里钻进去,全场瞩目。

    “我还以为你路上被车撞死了,来这么快。”

    “阿姨……”左新鹤顶着俩黑眼圈走到床边,冲鹿可盈把早餐袋子敞开,“你想吃哪个?”

    阿姨想抽他两耳刮子:“她今天要做手术,你想害死她?”

    “今天要做?几点?”

    “下午。”鹿可盈答。

    左新鹤改把早餐敞给鹿可盈她妈:“阿姨,你吃吗?”

    阿姨把脸甩到一边,不理他。

    “叔叔。”又敞给鹿可盈她爸。

    魏佳玉余光看到鹿忠孝胆敢伸手,转头怒瞪他。

    鹿忠孝犹豫再三,捡了两个素包子出来,又被塞了一杯豆浆和一个葱包烩,遭魏佳玉刻薄一句:“饿死你了。”

    左新鹤无视鹿忠孝拿屁股坐痛当借口让出来的凳子,放下两大袋早餐,半蹲半跪到鹿可盈跟前,裹满血丝的大眼珠子扑闪两下,问:“痛吗?”

    鹿可盈摇了摇头,“现在没那么痛。”

    左新鹤换一只膝盖压下去,身体晃动,“我做护士的同学说,没有破得特别严重,还可以缝起来的,不用切掉。”

    “我让医生直接切掉。”

    “为什么?”

    “谁说的?”魏佳玉插嘴进来,“那本来就长在你身上的东西能随便切的?你以为是指甲还是头发啊,说剪就剪,这是从你身上割一块肉下来知不知道?你磕破膝盖都会留疤的。”

    鹿可盈坐起身说:“缝起来输卵管会变皱变窄,更容易堵住,下次不一定能这么幸运。”

    “早点检查啊,又不是你身体本来有问题,不用吃那个药什么事都没有。”魏佳玉剐了左新鹤一眼刀,“你还没生小孩,能保下来就要保,我跟医生说的,要签字是我跟你爸签字。”

    左新鹤觉得鹿可盈说的有道理,鹿可盈她妈说的也有道理。

    鹿忠孝嚼完两个包子拿豆浆顺下去疏通嗓眼,站孩子她妈这边:“可以不切还是不要切掉,可盈,不管你以后生不生小孩,这个做手术把你器官里面割掉一块,很伤身体的,爸爸一个朋友阑尾炎割掉以后,经常发烧生病,去年还肠梗阻做了手术,人家都说这个阑尾没什么用,没用它不会这么伤身体的。”

    左新鹤觉得鹿可盈她爸说的也很有道理,一票对两票,于是他也向鹿可盈施压:“经历过一次有经验,这次拖了一个半月,太久了,下次早一点做检查……”嗓音越来越小,因为鹿可盈挂脸了,他又改口:“你想切切掉吧……”

    魏佳玉态度强硬:“不能切。”

    ……

    鹿可盈不享有一票否决权。

    左新鹤殷勤端了热水毛巾牙杯牙刷来供她洗脸刷牙。

    绞了热水的湿毛巾往外冒白气,鹿可盈把脸擦得温呼呼的,口腔里一股茉莉薄荷味,她听到有人的肚子在咕咕叫,不是她自己。

    “妈,你吃点吧。”

    魏佳玉脸垮到地上,“我没那么没良心。”

    鹿忠孝问:“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魏佳玉说:“你最没良心。”

    “我给你带碗馄饨。”鹿忠孝走出病房,轻轻合上门。

    鹿可盈看左新鹤从卫生间端着空脸盆和牙杯牙刷回来,也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左新鹤摇头说没有,把脸盆塞进床底架上。

    “那快吃啊,都放凉了。”

    “哦。”左新鹤拎起整大袋面点接在下巴下面啃烧饼,嚼了两口抬头对上鹿可盈的眼睛,他觉得在一个饥饿但被迫不能进食的人面前吃东西很可恶,所以他走出去吃了。

    五分钟后吃到打饱嗝,把豆浆杯吸扁一滴不剩,扔掉多余的塑料垃圾,拎着剩余几只煎饺油条烧麦回来,蹲到床头,问鹿可盈:“我还能做什么?”

    鹿可盈想了想,想到家里的路易,“铲猫屎。”

    左新鹤扭头就去执行,门都开出去了,又钻回来:“你把密码改掉了,你发给我。”掏出手机一摁指纹,乌漆嘛黑,才想起:“没电了。”

    鹿可盈把充电线插上插座,接过他的手机充上,该项目延后。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鹿忠孝给魏佳玉拎了馄饨回来,紧接着医生领着一群护士来查房,白花花一群把左新鹤挤到角落里。

    左新鹤觉得有人在看他,转头挨个看那群医生护士,没有人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过了会儿,他又觉得有人在看他,这次准确定位到了个体,他猛回头准备打她个措手不及,那护士迅速躲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仍有转头的残影,他打量那个护士口罩没裹到的眉眼,他寻思他搁这儿没熟人啊,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原因,因为他是个超级大帅哥,小姑娘爱看帅哥,很正常,何必偷偷摸摸地看,来,大大方方地看。

    查床查到鹿可盈时,魏佳玉跟医生确认下午的手术是切开输卵管取孕囊不是彻底切除,她跟医生说她女儿还年轻,没生过小孩。

    鹿可盈坚持切除,因为她怕死,增加怀孕难度大不了以后做试管。

    医生表面要求一家人统一意见,仍暗戳戳劝鹿可盈不要切除,说鹿可盈的子宫长得很好,孕囊位置也很清楚,最重要的是切掉没有回头路。

    “不用劝我,患者本人和家属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应该首先听谁的?你们肯定学过的。”

    魏佳玉呛道:“你要切我不会签字的。”

    鹿可盈拍拍自己的脑袋,“我意识清醒,我可以自己签。”

    医生甩下一句都要签,去查下一个患者。

    魏佳玉附和:“听到没有,都要签。”

    “徐全!”

    “啊?”左新鹤挪到鹿可盈跟前。

    鹿可盈说:“你来签。”

    魏佳玉拍床,“他跟你什么关系?他签个屁!”

    “我男朋友我未婚夫。”

    徐全受宠若惊。

    魏佳玉怒目圆睁,“我不可能拿你嫁给他的,你想都别想。”

    “我没说要嫁,我让他签字,我委托了就可以。”

    徐全漏气瘪下去。

    爱看帅哥那小护士临走前走在队伍最后面,在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左新鹤,还看了一眼鹿可盈。

    左新鹤拿了充满电的手机去给路易铲便便,中途接到徐有安的电话:

    “你人哪去了?刚起步就想耍大牌?”

    “我在医院。”

    “你受伤了?去医院也要报备啊,哪个医院,小胡都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不在北京,我家里人在医院。”

    “……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今天做手术,要等她出院。”

    “做完手术就回来。”

    “不行。”

    徐有安以为人不行了,“得,我给你请个假,围读也不是什么大事,下次记得一定要报备。”

    “哦。”

    左新鹤圆满完成任务,返回医院,苗若雅和芊芊也来了医院,鹿可盈让苗若雅不用管她,尽管带芊芊去玩,小手术,死不了人。

    下午三点,鹿可盈自己签字进手术室,腹腔镜手术,全身麻醉,在肚脐眼周围打孔,切除左侧输卵管,等她出手术室,睁开眼睛,天又黑了。

    左新鹤蹲在床边看鹿可盈,像看到昏迷多年的植物人奇迹苏醒过来,他的表情多愁善感,欲言又止,小动作多到在课堂上要被老师扔黑板擦,他说:“你爸的赔偿金我会掏的。”又问:“你对我怎么想?我应该怎么做?你希望我怎么做?”

    鹿可盈:“……”

    左新鹤领悟了,他痛心疾首,十指交叉打颤,面部肌肉浑身筋脉像兰州拉面一样劲道:“你是对的,你脑子没问题,是我脑子有问题,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魏佳玉眉头一皱,眼睛一眯,“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她麻醉刚醒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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