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几般流转,她们时常遇见,时而在枫阆的音乐会上,时而在上层人士的宴会上。
无数往事闪在苍冀眼前,却都模糊不清,只留零星碎片,分辨不清。是什么样的情感呢?是不舍?是快乐?都有。还有两人的心动,彼此的靠近。
五年前的秋,是缘分的转折。
“苍冀!你想干什么!”祖母威严的声音响彻别墅大厅,震耳欲聋。
苍冀跪在地上,脊背挺立,不曾弯下,她不认为自己有何错之有,亦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理解自己。
“你真是……把我们家族的脸都丢尽了!”祖母敲着拐杖,气愤不已,“你喜欢谁,我们都不反对。但是唯独不能是女人!你真是……让人感到恶心!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整个家族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苍冀一言不发,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反而会让他们更生气。
祖母见她不吭声,更来气了,但多年来的良好教养让她把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只是冷冷地道,“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联姻;二,出国留学。你选哪个?”
苍冀双眼遍布血丝,令人不寒而栗,她仍不吭声,只是用猩红的双眸瞪着所有人。她恨祖母的强势,恨父亲的懦弱,恨哥哥的不辞而别,更恨自己的无能。
凭什么,她没有自由。凭什么,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凭什么,她必须只有两个选择。凭什么,她不能照顾自己喜欢的人!
祖母转身欲走,“她死,你自由;你选择,她自由。”
苍冀猛然转头,死死盯着她,她知道,她说到做到,可也仅限后一条而已。祖母说的“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而是枫阆被雪藏,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枫阆的才华被埋没,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枫阆离梦想越来越远。因此,她必须做出选择。
祖母走到楼梯口,又转身,“想好了吗?”
苍冀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内心挣扎着,这样反复几次后,她的手垂在身体两侧,头也无力地低了下去,“我出国。”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祖母冷哼一声,摆手让保镖去订机票,“明天下午3点,飞美国。”
苍冀缓缓起身,眼中尽是血丝,无力无助,她生来便没有选择的权力,以后,更没有了。
祖母上了一级台阶,复又转头,“看在你表现好的份上,你可以去跟她告别。”
苍冀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沉默着。
许久后,她终于下定决心,点入对话框,打下几个字,“我们,分手吧。”
她闭了闭眼,泪水悄然滑下,落在屏幕上,似绽起一朵透明的花。
苍冀抬眸,按下了拉黑键。
记忆回转,彼时的她去了国外,依旧学的美术和金融管理,但是,她的画又没有了灵魂。空洞而无生机,仿佛一滩死水。导师多次劝她,多次教她,却始使终不能让她的画有一点生机。
她还记得导师那天的话。
“ What are you doing?You can't keep doing this.(你究竟在干什么?你不能再这样了。)”
“Teacher, the bell that needs to be unlocked must be the one that was locked.(老师,解铃还需系铃人。)”
导师是虽不是中国人,但也曾多次去中国交流,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And who is your bell-setter?(那你的系铃人是谁?)”
“A talented Chinese pianist named Feng.(一个姓枫的中国天才钢琴家。)”话及此,苍冀无力地笑了一下,目光黯淡,失了神采。
“Feng? I get it. Where is he?(枫?我懂了。他在哪里?)”
苍冀沉默了很久,忽笑了。
“It's her. She's in China, out of my reach.(是她。她在中国,在我遥不可及的地方。)”
导师也沉默了,她拍了拍苍冀的肩膀,离开了画室。
苍冀收回思绪,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目光温柔眷恋,细细摩擦着。
照片上的人坐于钢琴前,指尖跃于琴键间,目光却转向一旁的镜头,柔情似水,嘴角含笑。
一旁的人转头看了一眼照片,轻声道,“很美。”
“是啊。”苍冀将照片置于胸口,目光虔诚。
良久,她才将珍宝似的照片收好,又任思绪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