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阡清晰的感受到自从自己进入炼气阶段,每天的课业多了起来,唯二值得高兴的是和师尊在一起的时间变长不少和师兄在山上闭关不出。
逝玖天赠予陌辞安白绫“念之”,赠予楚怀阡的则是一柄宝剑,剑名“云轨”。楚怀阡只有拿到宝剑的那一天珍视这柄宝剑,因为从第二天开始逝玖天每天鸡鸣时把他叫起来挥剑,而且只是一些基础剑法身法,逝玖天演练一遍后就坐在躺椅上看着楚怀阡。两年来楚怀阡每天练着枯燥的剑法,师尊不知从哪找来一个五官僵硬的男子服侍在身侧,那人似乎极其了解师尊,师尊抬眸一眼那人就有动作,时不时师尊会让那人来和自己“切磋”,面对那人变化多端的剑法他只能用着最简单的直刺、平斩,上撩,楚怀阡感受到自己的境界越发凝实,虽然觉得每天的练习无趣,和那人“切磋”时自己总是被打的很狼狈,但每次和那人“切磋”那双藏青色的眼睛都会扫过来,楚怀阡隐隐为那双眼睛里有自己而开心。
这天楚怀阡练完一遍后习惯性看向躺椅,红色的身影不在那里,他顿时紧张起来,这是两年来第一次自己练剑时师尊不在躺椅上,倒不是担心,只是总感觉自己看不到师尊的时候师尊在酝酿什么“好主意”。身后传来冷香,一双指尖泛青的手握上楚怀阡,逝玖天惊讶的发现楚怀阡身体僵直了,他有点担心,想到是不是自己吓着孩子了,虽然他感觉自己平日里也没有端着,小徒弟不应该怕他啊。
逝玖天稍低头小声问道“怎么了?”,楚怀阡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背是冰凉的触感,耳边却是温暖的气息,十二岁以后他就不再缠着师尊陪自己睡觉,这是四年来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感受到师尊在身侧,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看着小心翼翼频繁喘气的小孩,逝玖天没忍住轻轻拍了一巴掌在楚怀阡的额头,楚怀阡被吓一激灵,立马挣脱甩开逝玖天,然后又立刻向逝玖天行礼,“你干嘛啊?”逝玖天也被他的反应吓一跳,楚怀阡平息自己的呼吸后“弟子…”“先回来”逝玖天打断楚怀阡,他伸出一只手拉起楚怀阡,再次半抱着楚怀阡握住他的双手“放轻松,记住我的动作”,于是大脑一片空白的楚怀阡像牵线木偶一般跟着逝玖天学习“寻归”第一式,直到耳边再次传来一阵温暖“会了吗?”。
楚怀阡满脸茫然并试图用自己的真诚换取逝玖天不要对自己生气“不会。师尊能再来一…”额头上一个暴栗,楚怀阡眼眶瞬间红了“不会你还走神?!”,感觉到那双凉手离开,楚怀阡立马反手握住逝玖天“师尊,再来一遍徒儿一定能学会的”,逝玖天却向那个男人使一个眼色,男人接替逝玖天握住楚怀阡的手,楚怀阡只得看着那抹红再次坐到躺椅上,那双藏青色的眼睛说不清是在看他还是看那个男人。
楚怀阡果然是天赋异禀的。自从进入炼气期逝玖天每夜都会喂他一颗泛着冷香的丹药,服用后楚怀阡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但与之前服用师兄给的丹药感觉不同,师尊给的丹药让他感觉自身充满灵气。楚怀阡想从师尊口中获取丹方,这样的丹药一定是许多天才地宝炼制而成,平日里逝玖天有问必答,楚怀阡自认可以在采集灵植上帮助逝玖天,于是一天夜里,逝玖天把装着丹药的白玉瓶递给他时楚怀阡向逝玖天问道“师尊,这药……呜”逝玖天直接把药塞进楚怀阡嘴里,楚怀阡噎了一下囫囵吞下又急急开口“师尊我想知道这药的丹方”,藏青色的眼睛弯成一汪潭水,逝玖天慢悠悠开口“主药夜明砂二两,望月鳝血三两;辅药五灵脂一两,白颈蚯蚓一两;再用回龙汤和陈醋调和,在阴凉通风处晒干后埋在院里那棵树下七七四十九天便制成了。”楚怀阡听着面露难色,但随即反应过来逝玖天是在诓他,于是把被子兜头一盖“师尊不说便不说,我自能鉴析。”逝玖天把被子拉开,楚怀阡立马翻过身去背对他,身后掖被子的触感变了,楚怀阡回头,是逝玖天身边的人偶。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人偶跟在师尊身边一天比一天像人,师尊说这是一个渠木人偶,可楚怀阡却觉得这个人偶至少不全是渠木,师尊管自己叫“小怀阡”“小徒弟”,管师兄叫“小辞安”“小太子”,对那个人偶则是“你来”“去”,有时候只是看人偶一眼人偶便动作起来,师尊是一个会给花圃里的花取名字的人,他不相信师尊日日带在身边的人偶没有名字。人偶没有理会楚怀阡,楚怀阡看着人偶离开,门前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站定,楚怀阡在心里哼一声,果然是人偶。
且说木冢山上又过去二十年,陌辞安结成金丹出关,楚怀阡进入问心境,仙界一天人界十年,那位仙界的陌仙尊十天便又尝试了一次化神,这次化神的幻境里只有一颗亮眼的红色心脏形状的东西,那东西周围浅浅淡淡有着红色的轮廓,似是九瓣花。红色震颤,他化神再次失败。陌离归按着胸口缓解化神失败反噬带来的疼痛,十日后他直奔人界皇宫,他要先去看看兄长,陌依归理应阳寿已尽,如今与天争命必然病痛缠身,不知是何人用了什么邪术强留着陌依归。
陌依归身形消瘦,宽大的龙袍在他身上空落落的,陌离归看着独坐在龙椅上的老人一时有些失语。天边一道金光直冲云霄,“金丹”陌离归轻轻说道,老人站起来,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张纸,那张纸迅速变成一只蝴蝶落在他的指尖,他轻轻抬手“叫他回来”,蝴蝶便向着那抹金色消失的地方飞去。此时陌辞安正调息稳固,几日前许是师尊感觉到他要结丹便进入宝洞护法,逝玖天总是那么特殊,似乎能感受到世间万物的生长和埋葬,就像是全知全能的天道,但若师尊是天道,六百多年前便没有那一场大战,如今的父皇也不会病魔缠身。陌辞安缓缓睁开眼睛,瞳孔中流转着浅浅的金丝,他接住一只纸蝴蝶,聆听后蝴蝶变回一张普通的纸“师尊……”“首先,恭喜你”浅粉透着些灰白的唇一开一合“其次,你小皇叔下凡,你该回去。”逝玖天为陌辞安整理着衣领忽地被抓住手“师尊不和我一起去吗?父皇的身体……”陌辞安的手背被拍一下“有你小皇叔在,不会出什么事的”逝玖天整理好陌辞安的衣服,拿出扇子在陌辞安头上绕三圈,扇子里落下些许细碎星光,陌辞安身上的衣物变得华丽繁复,逝玖天站远欣赏一番,高高兴兴上前捏捏陌辞安的脸“这张脸配得上这衣服,师尊我啊,挑了好久才选定这件法衣的,我在这衣服上留下四层法印,足以抵挡四次仙的杀招。好了,快滚吧。”逝玖天拍拍陌辞安的肩膀,单手打开折扇朝着陌辞安一扇“送你一路顺风”,红色的身影越来越小,陌辞安踏着风向皇宫去,他暗暗咬牙,二十年心心念念,问心百年他终于悟出自己的道是师尊,可问心劫过,金丹炼成师尊送一缕风将自己推开,陌辞安并非不想回宫,只是他想要师尊做伴,像很久以前那样。
逝玖天悠哉回到三人居住的庭院,黑衣青年在门口似是等人,见逝玖天便行礼道“师尊”,逝玖天环视一周后摇摇手“不用行礼,你行礼我怪不习惯的。陌寻呢?”,楚怀阡低头抱手“徒儿不知道”,逝玖天靠近他捧起青年的脸“又干什么坏事了?我只是七日不在,你不能把他劈成柴少了吧”,藏青色里洇着浓墨,楚怀阡没来由地开心起来“我只是告诉他师尊喜欢花,他便把自己种土里等着开花了”,逝玖天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楚怀阡的头“收拾收拾,该入世历练了”,“师尊陪我吗?坊间传闻太子历练时师尊可是一直陪着的”青年已而比逝玖天高一头,眼睛里依然清澈单纯,童年的遭遇在近三十年的时光里变成一道浅浅的伤疤,青年没有因着那遭遇变得阴郁孤僻,意识到楚怀阡对自己陪同历练这件事充满期待,逝玖天思考一会便同意了。
灵境结缔使大多一心破茧成仙,那些破茧无望且没有堕落成魔的结缔使则回到凡境,曾经这样的结缔使一派保护还在凡境中成长的结缔使,另一派为人皇炼制丹药延年益寿。自从小皇子位列仙班,大皇子得到天地认可即位为皇,小皇子的师兄入朝为国师,奉人皇命令收编进入凡境的结缔使,于是有了“神龛”,“神龛”大致分为四部分,一部分保护凡境中被发现的结缔使;一部分捉拿追杀那些夺契的“鬼”;一部分保护凡境百姓,斩杀在凡境伤人的妖魔和怨,还有一部分炼制灵丹妙药,或给王公贵族延年益寿,或逢难发放给百姓。但其实“神龛”里还有一小群人,他们跟随国师拥护人皇,人界的皇身负天恩,但就算是天恩也只是让人皇比常人长寿百年,当今人皇本该在三百多年前去世,可国师竟让他与天争命又活三百年,如今才隐隐有些老病的样子。人皇只有一个孩子,可那个孩子成天想着破茧成仙,这便很让人皇的侄儿们着急了,即使上界有位列仙班的小皇子,下界有国师,就连在人界和仙界过度的灵境五圣都与人皇交好,皇族仍在想方设法夺取天恩,国师担心自己不在时有人趁虚而入,便筹备了这一部分结缔使。
人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咽不下便成了怨,怨往往是迷蒙的,大多数时候只是极小的影响身边生人的气运,但是一旦契机到了怨便会开始自己的报复,这样的报复往往带来些许“怪事”。世间遗憾颇多,怨也驱不尽杀不绝。除了“神龛”,灵境各门派的结缔使也会来到凡境斩杀妖魔和怨,他们能在这样的历练中加深与自然的契约,熟练天地借给他们的灵力。遇到“怪事”的人们将自己遇到的事和报酬一并告诉“幸菇”,“幸菇”的孢子会在人界流动,直到被结缔使感知并保留,事情解决后便销毁“幸菇”。说来也多亏了国师,以往人们遇到妖魔鬼怨只能向上禀报,若这消息能赶在行人司五日一报的第一个五日内到达行人司,那第八日便有结缔使来斩杀邪祟,若是没有,便只能再等;国师入朝后便给人界送来了“幸菇”,据说是国师入朝前种田种出来的,国师改良后只要有土壤便能种下“幸菇”,国师给每户人家发放两株“幸菇”,被销毁的“幸菇”埋入土里就可以再长成“幸菇”;最神奇的是“幸菇”孢子只要有一颗被结缔使保留,其余的孢子就不再能被感知到,结缔使再次释放孢子后其余孢子便又能被感知到,有了“幸菇”,不出三日便能有结缔使赶到。
“师尊!可算找到你了,那人说有怨找他复仇去了,我想保留这个孢子”,楚怀阡踏着“逐霄”飞到逝玖天身后,摊手展示自己刚刚感受到的孢子,红色背影过了一会转过来,藏青色瞥一眼楚怀阡手里的孢子立刻转身“那便去吧”,转眼间楚怀阡嘴里被塞了一个猪蹄“出了这‘温柔乡’你可再吃不到这般美味的金苏豚玉了”,楚怀阡这才发现师尊带在身边的陌寻正接过各色打包好的吃食塞进指尖变成扳指的储物袋,逝玖天单手拿着被自己啃了一半的烧鸡,取出折扇一扇,枝头的花被风裹挟着汇成一柄剑的模样悬在空中,见楚怀阡叼着猪蹄看自己的花剑,逝玖天笑道“好看吧,跟你学的,只御漂亮的剑。”,楚怀阡脸一红,连忙保留孢子取下自己叼着的猪蹄“我舍不得踏师尊赠的‘云轨’”,见逝玖天只是笑,楚怀阡便悻悻啃猪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