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跟着季修竹走在路上，心里越来越凉。
从人声鼎沸的大街，转过人丁不旺的小巷，越走越偏僻。周围只是偶尔有挑担的小贩走过。
暮云心里犯嘀咕：“系统，我前世的时候，听说歪果仁是越有钱住得越偏僻。你们昭晋国也这样吗？”
系统：【宿主，昭晋国是个讲究实用的地方。住得越偏僻，大概率是越能躲债。】
“什么？” 暮云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旁边的季修竹。幸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暮云。
暮云感觉到了季修竹手上的温度，但是这还不够驱散他心头的凉意：“躲债？你不是一直说我是楚氏的贵族公子吗？？”
【宿主，随着您的升级，我接收到的信息越来越多。看样子您家的贵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
季修竹似乎发现暮云的手哇凉哇凉的，问道：“松竹巷位于城西，一直都很安静。不过若论楚氏，这城中有一门世代簪缨之族，楚国公，乃昭晋国国主的表亲。不知楚公子跟楚国公之间有甚渊源？”
暮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心里呼叫系统：“这楚国公啥来头？我是不是楚国公的私生子啊？在外面包了个二奶所生，所以安置得偏远一点？”
【您想多了。不过建议您随机应变，模糊带过。贵族的精髓在于’说得少，留悬念’。要给人留下脑补的空间。】
暮云点了点头，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哦，楚国公啊……也许吧，我家听长辈说起过，或许与他们同出一脉。只不过年代久远，不太清楚具体渊源了。”
季修竹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那公子这一脉，必定也非凡人可比。”
暮云被这一句夸得有些脸上发烧，只好干笑几声：“过奖过奖。”
季修竹走在前方，语气不急不缓：“楚公子寄存在清风茶社的那些土特产，怕是来自百里之外的清水村？”
暮云被这问题问得一愣：“何以见得呢？”
“清水村的腌菜和咸鱼独具风味，一看便知。”
“呃。。。。。。是啊，路过清水村，那的特产确实不错。”
“不知道在那里是有亲朋，还是有故友？”
暮云不想把清水村的奇怪遭遇抖落出来，塘塞说：“没有没有。就是在那休息了几天。那的老乡热情罢了。”
“不知道楚公子在清水村，有没有碰到什么有趣之人，听说什么有趣之事？” 季修竹语气淡然，好像只是随口提起。
楚暮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摆手：“传闻倒是听说了些，不过那些村民总爱夸大其词，是真是假也说不准。”
季修竹低声笑了一下：“楚公子倒是谨慎。不过清水村毕竟是一个别致的地方，气候、人文，常常与众不同。刚才听店小二说，楚公子是晋江大赛的参赛学子。莫不是在那里潜心准备文章的？准备得如何？”
系统：【这个人看来知道一些清水村的事情。您快把话题岔开。】
暮云心里暗叫一声“少插嘴！”，然后接茬儿说：“确实是在那写的。现在文章写了，也交了。就等结果了。”
季修竹笑道：“楚公子气宇轩昂，才华横溢，夺得本月头名，我看是大有希望。不知道下个月的’文韵人气’比拼，楚公子作何准备了？“
暮云一脸懵逼：”什么文韵人气？“
季修竹娓娓道来：“看来楚公子是第一次到昭晋国来参加晋江大赛。晋江大赛每年在七，八，九三月共比三轮。每月评一篇’文魁’，也就是当月头名。三个月后，三篇‘文魁’需再度比拼，论‘文韵人气’定高下。”
“届时，各地的文澜星君庙，将设置投香金之礼。三位文魁的支持者可携香金入庙，为心仪的参赛者烧香进贡。以一月为期，哪位文魁的香金最多，哪位’文韵人气’就最高。那一位就会是当年的总文魁，也就是飞升成仙那位。”
暮云大为震惊：“所以，最后胜出，靠的是拉票？”
季修竹平静地点点头：“三位文魁，都是由文澜星君卿点，所以文章的质量都是上上乘。最后胜出者，确实要看哪位的支持者多。”
暮云心里一凉，立刻在心里质问系统：“你怎么没跟我提过这些？我以为写文章就可以了！”
【宿主，我也是刚刚拿到比赛的完整赛制。这下糟了。就算文澜星君看在您嫡传弟子的名分，把你提拔为本月文魁，那也不能保证您是本年的总文魁。。。。。。】
暮云用脑电波狠狠地灼烧了一把系统，然后转过头来对季修竹说：
“季公子，这香金投票，具体是怎么操作的？难不成咱们要自己去庙里磕头求香客？”
季修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楚公子误会了，香金投票乃是庙中设三处供台，由支持者自愿前往，焚香进贡，为参赛学子聚文韵添文气。学子们所需做的，是吸引更多人愿意为之投香金。”
暮云听得有些发懵，挠了挠头：“怎么吸引？去街头摆摊吆喝？”
“历届参赛者的方法各有不同，有办文会的，有举办诗赛的，也有编写故事、说书传唱的，甚至还有制作趣味灯谜，悬于庙前供人解答的。总之，各显其能，方能脱颖而出。”
“不仅如此，参赛学子常需在街头露面，亲自邀请百姓支持。昭晋城中有名的文魁者，往往能号召万人相助，甚至引发街头长队，争相为之投香金。”
“万人相助？”暮云瞪大了眼，“所以这比赛最后拼的是谁脸皮够厚、谁够会做人呗？”
系统：【宿主，听上去，您还真有潜力。】
“滚一边去！”暮云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转向季修竹，“那……那些学子还会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额，特别有效果的拉票方式？”
季修竹低头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也曾有学子制作’名片’，将其散布城中，请人到庙中时带去，以表支持。还有人在市集中搭建展台，公开展示自己的文章，甚至当场挥毫，引得围观者竞相赞叹。”
暮云听得一阵头大，忍不住抱怨：“这根本不像是学子比试文章，倒像是商人在吆喝卖货！”
系统：【宿主，不要妄自菲薄，您比他们多一个系统助手，这不就相当于带货主播背后有专业团队？】
“带货？” 暮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低声回道：“那个在天上播放实时排名榜的东西，你能帮我搞定吗？有了它，我就可以做直播，带货赚钱！”
【您是说’云镜’，用来发布每个月文章题目和排名的那个？那是天庭的东西，我怎么搞的到？】
“云镜？“ 暮云觉得这名字好玩，一不小心自顾自说了出来。
季修竹脚步一顿，似乎随意地看了暮云一眼：“楚公子，可是有何高见？”
暮云被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啊，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
“适才听公子提起’云镜’，莫非是想借助其显示之能做些文章？”
暮云咳嗽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答道：“啊，是是，就是那个晋江征文大赛发布题目和排行榜的玩意儿。我就是觉得那玩意儿。。。。。。宣传效果很好。可惜那是天庭的东西，咱们凡人哪用得着。”
季修竹脸上似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虽说云镜乃天庭法器，但民间并非完全没有类似的投影之物。只是大多流传不广，楚公子若感兴趣，倒可留心城中的杂货铺或古玩摊，或许能有所收获。”
暮云一愣，眼中隐隐透出几分兴奋：“杂货铺？古玩摊？真的会有吗？”
季修竹点点头：“昭晋城历来有奇物流通，民间偶有遗失之物，未尝不可一探。若公子有意，在下亦可留意一二，助公子寻找。”
楚暮云心中暗自惊喜，面上却装作矜持地点头：“那就多谢季公子了！不过，咳咳，这东西看起来似乎挺罕见，也未必能找到。”
“世事无常，机缘总是巧合居多。楚公子若有需要，在下一定尽力帮忙。” 季修竹说罢，不再多言，继续向前迈步。
系统：【宿主，他的语气听着像是顺手帮忙，但实际上，他八成知道哪里有。】
暮云暗暗点头，心想：“不管怎么说，这家伙真要能搞来那东西，我的直播大业可就有门儿了！”
*
松竹巷果然是条静谧的巷子——但静谧得有些过头了。两侧的几户人家，墙壁斑驳脱落，屋顶瓦片稀疏，院墙上还长满了野草。偶尔一阵风吹过，连竹篱都跟着哗哗作响。
季修竹环视了一圈，轻轻问道：“楚公子，可知哪户是您要寻的亲友之宅？”
暮云心里一慌，赶紧模糊应付：“呃……他们家住得低调，估计得仔细找找。季公子稍等，我来问问。”
他正想着怎么把这场面糊弄过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高喊：“少爷！是少爷回来啦！”
暮云浑身一抖，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妇人从其中一户破屋跑了出来，头上还顶着卷得像麻花一样的发髻，手里挥舞着一块洗碗布，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少爷啊！可把您盼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家里就揭不开锅了！”她的声音响彻整个巷子，甚至惊动了几户邻居，纷纷探出头来。
“啥？少爷回来了？”紧接着，一名穿着打满补丁长衫的老者也从屋里颤巍巍地走出来，瞪大眼睛：“真是少爷！这回总算找到法子了吗？”
暮云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简直快要裂开。他心里疯狂求助：“系统，救命啊！怎么回事？我跟季公子说我小时候就走散了，现在来认祖归宗的。怎么这些人跟我这么熟？”
【宿主，您就说，他们认错人了。】
“认错个鬼！”暮云眼神乱飘，想着怎么把这个戏演下去。
季修竹站在一旁，面上带着一抹浅笑：“楚公子，看起来，这些人都记得你。”
暮云脚步一滑，差点摔倒，又一把抓住季修竹的手：“季公子，您看，我这边可能得花点时间处理家事。不如您先回去，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季修竹缓缓点头：“楚公子既然有事，那在下便不多打扰。不过……云镜之事，我明天必来答复。”
楚暮云连连点头，心里却直冒冷汗：“好好好！改天再说，您慢走！”
季修竹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他走到巷口，停下脚步回头留下一句：“楚公子，您的家人很有趣。改日再叙。”
暮云差点把冷汗变成瀑布。
等季修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瞪着新认领的家人：“什么少爷？！你们能不能别乱喊！”
那中年妇人一脸委屈：“少爷别开玩笑了。前两天出门时，您不是说要弄点钱回来帮家里解决麻烦吗？”
楚暮云扶额长叹，心想：“我家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宿主，情况很清楚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就指望您直播带货来维持了！】
暮云咬牙切齿：“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