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

    雪将一切覆盖成白色，在地面上是高高矮矮的白，在楼顶上是一望无际的白。

    天空如同分娩过后母亲的面庞，苍白无力，丧失了那一如既往、充满活力的蔚蓝。雪是冬天的孩子。她的孩子此刻躺在婴儿车里，或许由于身上包裹得严密而未感到寒冷，安详地睡着。

    女人出神地望着远方，眼神并不聚焦在任何一栋建筑上。冷冽的风吹刮着她的面孔，刺眼的白填满了她的视线，忽然之间，她好恨这抹白色。

    刚刚踩下的脚印逐渐被风雪覆盖，他们似乎被困在了楼顶的小小世界，弄丢了退路。

    身体深处开始呻吟——点上一根香烟吧，某个声音说道。即使她的脸现在是如此毫无血色、遍布疮疤。似乎那飘渺在空中的烟雾能带来一丝转机，此刻的她是那样地失神，以至于点了烟也没有吸，一直到最后一抹烟灰落在了她的皮靴上。

    “该死……妈的，他妈的！一群混蛋！”除了女人自己，没人知道她骂的是谁，这座城市似乎有太多的人可以被如此形容。想要屏蔽烦恼的方式有两种：再点上一根烟，或者跳下去。

    她看了一眼手表，15:30。烟盒中最后一支烟被抽出，点上火、吸一口。一瞬间，情况似乎没那么坏了。

    但好景不长，婴儿车里的孩子开始哭泣。是因为寒冷吗？是因为饿了吗？只有女人知道——那是他的错，那是戒断反应。

    婴儿的哭声对于母亲来说就如同一把刀，孩子什么时候哭泣，刀就什么时候扎进母亲的心里。

    她也哭了，因为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宝宝，她只能在万般无奈下将香烟滤嘴插进宝宝的嘴里……

    但孩子怎么会抽烟呢？果然：一下子，宝宝就被烟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接着，便继续哭嚎起来。按以往的方法，女人会给孩子轻轻喂一点碾碎的□□，可惜现在没有□□了……

    她把宝宝抱起来，笨拙地学着电视上看到的样子，一摇一晃，试图把宝宝哄睡。

    “宝宝睡～宝宝睡～宝宝乖乖睡觉觉～”

    但她也知道，这只会是徒劳——在得到药物缓解之前，刺骨的折磨会在这个婴儿身体里持续很长时间。

    风吹得更大了，刮得人脸生疼；雪下得也更大了，雪花落在宝宝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香烟被扔在雪地上、熄灭。

    15:35，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