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顺着应言嘉看的方向看去，除了墙上若隐若现的文字，谢昀砚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他回头指了指跪在神像下方的人，说：“‘罪人’难道不是只有一个吗？”

    闻言，应言嘉面向谢昀砚，轻轻摇了摇头：“不止，或者不只有一个他。”

    借着月光，应言嘉向着神像下方的那个人走近，一双灰蓝色的眼眸透亮无比。

    只听他对那人说：“我听到了你的哀怨，但你在忏悔什么？”

    “????? ??????? ?? ??????……”（神明啊，请宽恕我的过错……）

    那人的声音极其微弱，只能一点一点被风吹进二人的耳朵里。

    谢昀砚听不懂那人念经似的说着什么，但见应言嘉一副毫无收获的样子，他推测那人说的估计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干脆趁着还没天亮，在这里面再转转，或许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毕竟，等天亮后他们就该去海边参加海神祭了，到那时或许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就是不知道，燕渡他们几个人去哪儿了？

    这样想着，谢昀砚看着墙上根本看不懂的梵文字样和勉强能理解的壁画，他似乎知道了一些事。

    于是转头将还呆愣站在原地的应言嘉喊了过来。

    “应言嘉，你看这里。”

    “这是什么？”暗处的光线影响应言嘉正常视物，为了看清壁画和墙壁上的字，他伸手去抚摸墙体。

    果然，不出所料墙上的字是凿上去的，配合着谢昀砚形容的壁画模样，应言嘉不免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自己能明白这些梵文究竟在说什么，但无论原因，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索性先不深究了。

    直到应言嘉抚摸墙体的手收回，借着谢昀砚的衣摆轻轻擦拭指尖，说道：“这个故事，蛮有意思的。”

    对此，谢昀砚故意阴阳怪气地问：“比你故意用我的衣服擦手还有意思吗？”

    “嗯哼，当然。”

    听见应言嘉肯定的应声，谢昀砚一时间有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但又想到这人现在也看不到，就不想浪费力气了。

    于是，他就听应言嘉慢慢地说下去：“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渔村，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叫塞尔斯的少年……”

    这个故事很长，二人从神像左边的，听着应言嘉温润的嗓音讲述着“罪人”塞尔斯的一生，直到神像右边的最后一图。

    从深夜讲述到天刚破晓，晨露微垂。

    看着墙壁上那些有些褪色的壁画，谢昀砚伸手抚摸了一下墙面。

    应言嘉的声音还在继续叙述着，直到那些“正义的外乡人”到来，杀死了塞尔斯，故事才告一段落。

    休息之余，应言嘉转头看见一旁的谢昀砚面色有些凝重，眉心皱起看着会在地上忏悔的人。

    他说：“罪人吗？我怎么感觉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

    闻言，应言嘉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墙上镌刻的字，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肯定自己所说的与墙上的故事都是真实的。

    真实到，他觉得自己曾经目睹过这一切。

    晨光渐起，夜晚的黑暗被一点点驱散，旭日初升的海面上映射着金光，掠过海面，穿过树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神殿，庄严肃穆的神像沐浴在光辉下，众生普度。

    塞尔斯消失了。

    “他不见了？”目睹神像下方的人消失在眼前，谢昀砚转头对应言嘉说。

    但在应言嘉的世界，那个人一直都在，只是他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谢昀砚。

    有效避免猜忌的方式就是沉默与认同。

    所以他保持沉默，轻轻点了点头后仍然注视着只在他的眼中存在的塞尔斯。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在天完全亮之前，应言嘉对谢昀砚说：“走吧，今天就是海神祭的日子了。”一边说着，他将手中一直攥着的月纱重新戴上。

    刚刚的光亮已经让他感觉眼睛一阵刺痛，此刻将月纱重新戴上后，才有所好转。

    “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

    这段时间的合作，谢昀砚不得不承认，他对于这位所谓的“新人”有一定的佩服。

    如果真的像应言嘉所说，初到这里，能够带领他们一群“老人”，一步一步接近背后的故事，又几乎是完全地倾向于帮助他们完成任务。

    能力可见一斑。

    但，目的……

    是什么？

    谢昀砚的思绪随着应言嘉手中的观星被收回而结束，他见那人向神庙外走去，朝着海岸边张望寻找着什么。

    直到应言嘉的视线定格沙滩边的山上，口中喃喃着：“找到了。”

    随后又转头，对谢昀砚说：“我们走吧，去会会那位‘海神’。”

    白发预言家逆着光站定，谢昀砚望见时只觉应言嘉被一层温和的光晕包围着，轻薄的白色月纱此刻似乎变得透明，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透亮、澄澈。

    就像是真正的神明……

    一样？

    “等等！”

    “嗯？怎么了？”应言嘉有些费解地问。

    却只得到了一个让他更加费解的回答：“好熟悉……”

    忽然，谢昀砚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然回头，看向神庙尽头站立的高大神像。

    他忽然想起了那次他们在祠堂看到的那位跪坐着的神像，祂们都被束缚了双眼。

    就像……应言嘉？

    “怎么了？”

    看着谢昀砚突然一脸怪异地看向自己，应言嘉心里犯怵。

    那眼神，像极了审视猎物的猎人。

    或许是被应言嘉点醒，谢昀砚才从自己的猜测中脱离出来，审慎思考后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应言嘉。

    “我记得你也要参与海神祭？”

    “是。”

    “你要做什么？”

    “……”谢昀砚的问题让应言嘉陷入回忆，他也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但谢昀砚猜到了。

    他说：“你就是引神的‘神使’。”所以，谢昀砚抬手指向后方的神像，“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个跪坐神像。”

    “什么？”

    见应言嘉似乎并没有联想到什么，谢昀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提示：“你们的眼睛……”

    这一刻，应言嘉意识到，谢昀砚想要告诉自己，因为外观相似和预言家的特殊能力，他会是海神祭“引神”的最佳人选。

    就像最开始，村长说的那句“神的代言人”一样。

    应言嘉曾预言过少部分关于海神祭的事，但只有一些皮毛，而所有关于他的画面都没办法显现。

    这让他处于一种未知的危险中。

    但更让人紧张的，是他看到的那些四处逃窜的人们，和身上负伤的众人。

    他们接下去的每一步都将是无比艰难。

    忽然，应言嘉想再试一次预言，刚刚的小范围预言他能够预见海神祭的祭台和等待的人们。

    或许这次，他可以把时间拉远一点……

    “你做什么？”谢昀砚突然出声制止，一只手按住应言嘉唤出观星的右手手腕，呵斥道，“两天因为预言受了两次伤，你是要第一次就送命吗？”

    “什……”应言嘉没想到谢昀砚会阻止自己的预言，看着眼前忽然有些焦急的人，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你以为鬼地方给你的异能是免费的？你……”谢昀砚本来还想再凶几句，却见眼前的这位预言家整个人愣愣地站在那，看着自己，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

    “凡是异能都会有副作用，就像碎梦的使用会造成空间短暂的空间裂缝。或者你可以看看林殷，他的异能很简单，是千里眼。但他的却因为异能副作用，停止使用后视力下降，听说他现在近视快600度了。”

    “反正，不是否定你的能力的意思，况且，神庙这不能用异能……”

    “谢谢。”应言嘉突然回应道。

    刚刚谢昀砚的模样让他有些出神，在他过去的二十几年他从没有见过有人会因为，他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而斥责自己。

    更多的是小时候在孤儿院，院长嫌弃自己瘦小不能干活；工作时老板嫌弃自己不能坚持加班赶工作；交朋友……哦对，性格孤僻的他并没有朋友。

    这样回想着，应言嘉发现自己似乎与那个世界有一层隔膜。

    曾经不是没有人因为他的长相喜欢他，但却因为他的性格最后选择远离，他永远在竖起高墙让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但回忆到此为止。

    一切也不过是感慨。

    仅此而已。

    不会有人因为一小块糖对一个人感激涕零，那就太傻了。

    于是，当他感谢谢昀砚突如其来的关心时，更多是觉得觉得对方或许是担心自己受伤拖累大家。

    于是，要强的应言嘉给予了谢昀砚坚定的答复：

    “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