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行礼，说说是怎么回事吧。”齐峥皱眉说道，他能在战场上带兵砍杀面不改色，却不能适应当下的情景。

    齐峥一个眼神示意，他身后的锦衣卫便分出一部分来将人都扶起，只有最开始冲出来的这个妇人不肯起来。

    “贵人！贵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只要您肯救她，要我做什么都行！”妇人还在磕头，脏污的泥水中逐渐漫开血色。

    “你的女儿怎么了？”应云看见妇人求救的一幕，神色莫名阴沉。

    妇人身后被扶起来的老翁听见应云的问话，又观察着齐峥一行人的表情，咬咬牙，决定赌一赌眼前之人的心善。

    “贵人，小荷呕吐腹泻，高烧不下，已经两天不进水米了。”老翁拱手回道，又颤巍巍地说：“小荷她娘也是太着急了，还请贵人不要计较她。”

    “呕吐腹泻，高烧……”齐峥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喝了脏水之类导致的，也有可能是疫病，但具体的还要专业人士判断，于是他向应云看去。

    正巧应云也向齐峥看过来，二人对视，齐峥说道：“小云，你医术最好，不如你去看看她？”

    应云点头，向前来到小荷她娘身畔，蹲下扶起妇人，语气温和地说：“带我去看看你女儿吧。”

    小荷她娘抬起头来，顶着沾满泥水和血的脸，麻利的起身领应云去营地最偏僻的角落里。几个锦衣卫跟着应云前去。

    “老伯，现在说说是怎么回事吧。”齐峥进到了领头的老翁的棚子里，其他的锦衣卫则是全部分散开，看看谁需要帮助便去帮谁。

    “小人是荆州府荆潭县，水花村的村正，贵人可知道荆州府发洪水了？”

    “我等正为此事而去。”

    “贵人可是朝廷的派来赈灾的钦差大人？”

    “赈灾的钦差早已到达荆州府，我们是第二批。”

    “什么！赈灾的钦差早来了？！”

    齐峥顿住，看眼前的惊讶万分的老翁，不由皱眉，说道：“怎么，老伯没见到赈灾的钦差吗？”

    老翁犹豫：“这……”

    “老伯但说无妨，我就为解决荆州的洪灾而来，而且我比钦差官大更受圣上信赖。”

    “是，是。小人是水花村的村正水大车，我们水花村和周围几个村子都是正被洪水冲击的，洪灾之后，朝廷的赈灾粮食一直没到，只在那些世家大族出来施粥时能吃些米。更没有补种的粮种，想要种只能从府衙借。所幸小人家的老大，前些年考上了举人，后来他去了襄沅府任职，听说老家受害，派了官差来接我。”

    老翁说到这里，悄悄抬头看了看齐峥，发现齐峥没对自家儿子派官差做私事，产生什么意见，于是继续说道：“小人想着，一直没人来赈灾不太对，就组织了周围几个村子的人，跟着那几个官差一同上路前往襄沅府。小人就是想着，就算最后要借粮种，从小人儿子那里借，至少他不会坑自己的父老乡亲……”

    两人正说着，山上下来了十几个官差，人人手里都拿着些野兔野鸡之类的。他们远远地就注意到了，临时营地里突然多出了许多身着锦衣的卫士，这些锦衣卫们的存在让整个营地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每个人都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威胁。

    官差们迅速围拢过来，领头的官差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恭敬地对齐峥说：“这位大人，我们是襄沅府府丞，水大人派来的府衙官差，前来接应护送水花村村正等人前往襄沅府。下官王三强，不知大人是谁，为何出现在此地？”

    齐峥微微颔首，举起一块金色令牌，表明自己的身份：“锦衣卫指挥使，齐峥。奉命前往荆州府调查洪灾一事。”

    官差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双方的职级相距竟如此之大。

    府衙官差大多没有职级，领头的王三强勉强够级，才是九品。而锦衣卫的普通卫士都是正七品，小队长是正五品，各个营的总领是从三品，副指挥使是从二品，指挥使更是正一品。

    王三强咽了咽唾沫，勉强镇定地上前解释说：“齐大人，我们派人回去禀报了水大人之后，接到的命令是暂时在此扎营休憩，朝廷派了赈灾的钦差，会有人来送粮食，等洪水褪去，村民们还要回去重建家园。只是下官等人已经在此停留了五天，安排强壮些的汉子们轮流回村，至今仍然未见到有人来赈灾。”

    齐峥听后，眉头紧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要那个小荷不是疫病，他就要立即前往荆州府，确保赈灾工作能够顺利进行，而此地还需派人前往襄沅府要粮食和草药。

    齐峥正想着，远处传来了一片欢呼声。

    “真是神医……”

    欢呼声中一个锦衣卫，飞下来，一行礼说道：“王爷，应公子已经为水小荷进行了救治，目前水小荷高烧已退，应公子判断不是疫病，只是误饮了脏水引发的。”

    “好，不是疫病就好，派人拿着我的手令前往襄沅府，让知府送一批粮食和草药来应急。我去寻小云。”齐峥说着，重新拿出他的令牌，递给眼前的锦衣卫。

    “是，属下马上去办。”

    齐峥循着欢呼声，施展轻功向营地偏僻的角落飞去。

    “应公子真是神医啊！就喂了小荷一点黑末末，扎了几针，嘿，小荷就好了！”

    “可不是，那可是跟着贵人的神医！”

    “水四，你又知道了！”

    “嘿！你别不信，我媳妇年轻的时候可是苏州的绣娘，她跟我说啊，打头的贵人衣服看着不显，实际上价格可贵着呢，是她们绣坊最好的绣娘才能绣的那种布料！”

    “四婶子，四叔说的是真……”

    齐峥从水花村遭受洪灾的村民上方略过，他们虽然遭受了严重的洪灾，但精神状态看起来相当不错，这可能是因为水花村的村正素来有着很高的威望，加上他行事公正，因此村民们即使在灾难面前也保持着积极向上的态度。

    很快，齐峥降落下来，正巧碰见应云被村民们热情地送出来，村民们似乎对这位年轻人充满了敬意和喜爱。

    “小云，来这边说。”齐峥看出应云似乎不太擅长应对村民们这样淳朴的热情，于是他主动上前，替他解围道。

    村民们看见有齐峥来找应云，便都识趣地不再上前打扰。

    应云在齐峥的引导下，加快脚步跟着他去了一旁的空地上，那里相对安静，可以让他们更好地交流。

    “可以确定小荷得的不是疫病，没有传染性。”应云竟是先开口说了生病孩子的情况，但齐峥可以看出应云的兴致并不高。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应云与孙□□同治好了许多病患，每当成功治愈了一个病患时，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病，他也总是会感到喜悦。

    这种喜悦之情，会通过他的面部表情表现出来，他的嘴角会不自觉地轻轻上扬，而眼尾则会微微地向下弯，形成一种独特的微笑。这种表情，对于那些熟悉他的人来说，是很容易辨认出来的，因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而现在，应云的情绪明显不高。

    齐峥知道，应云的这种情绪变化，一定与洪灾有关。他轻轻拍了拍应云的肩膀，试图用这种方式给予他一些安慰。

    “我准备先向襄沅府求援，让他们支援一批粮食、草药、布料和壮劳力来。但是我们对荆州府内的具体情况不清楚，所以我决定让襄沅府的支援来这个流民营地。”齐峥开口转移应云的注意力。

    “到流民营地来？”应云不解的反问道。

    齐峥点点头说道：“水花村的村正威信较高，可以短时间内管束这些流民，我会安排他们做工，等洪灾一事解决后，在派人手帮他们回家安置。至于村正那里，配合的好可以给他记一笔功，或者给他儿子。”

    齐峥顿了顿又说：“但也不能完全放心他们，所以小云，我只带六个人走，其他人全都留给你。”

    应云吃惊地看齐峥的眼睛，齐峥也正在回望他。

    齐峥点点头说：“对，留给你。包括求援时，锦衣卫带走的我的手令。接下来他们将全部听从你的调度，请你务必将这里守好，一旦我们在荆州府出现问题，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应云还是很吃惊，他转念间想到了范文宁，于是问道：“范文宁那里不也可以去？”

    齐峥一笑：“文宁那里不是固定的，锦衣卫们也不会是全状态，甚至有可能被荆州府顺着摸过去。而小云你这里，距离荆州府有足够的距离，之后全员不再外出，他们想不到这里还会有我们的第二个据点。”

    应云点头应下，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应云看进齐峥的眼睛里，郑重地说道：“我会守好这里，你保重。”

    齐峥没忍住，抬手揉揉应云的头顶，顺手给他从头顶摘下一截碎草片，回：“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齐峥安排好一切，便骑马向荆州府继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