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桥点了点头,“房子还没找好,先在酒店住两天。”
“那多麻烦,要么你去我那里住吧?”王嘉鹤认真地望着她,脸上有光斑晃动,“我家有空房间”
他说这话时,诚挚的态度完全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有坏心思才这样说的。
夏桥愣了愣,有点儿震惊于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王嘉鹤就打断了她。
“你要是真想谢我,以后就不要再说谢谢了,我们重新认识以后你都跟我说了好几次了。”
“那我不说了。”夏桥朝他微笑,接着说回刚才的事,“你家是在市中心吧?我工作的地方在春寻公园,上班不方便。”
他们把行李搬到酒店房间,王嘉鹤本来还想陪着她去看房,但夏桥看他打哈欠频繁,强行将他赶回去补觉。
“你再这样我下回都不敢喊你帮忙了。”
王嘉鹤:“找到住处了告诉我一声,我来帮你搬。”
夏桥下意识又想道谢。
王嘉鹤看了出来,他瞪圆了眼睛,立刻用手指在自己嘴上打了叉。
夏桥扑哧一笑:“不说不说。”
夏桥花了一上午的时候去看房源,最后选定了一间独厨独卫的一室居,房间不大,但胜在光线很好,价格也合适。就是位置有点儿偏,离地铁站有点儿远,每天需要早十几分钟起床。
一直打车来回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夏桥干脆押付了房租就留下来将卫生打扫干净。
回酒店时已快下午五点了,由于一晚上没睡,又一直忙到现在,她累得连晚饭都不想吃,只喝了点儿水,就倒在酒店的床上睡了过去。
夏桥提前跟同事换了班,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退房时间要到中午十二点左右,所以她并不着急,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将右腿的假肢穿戴好,起床洗漱。
她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
王嘉鹤给她发了个:「早。」
夏桥也回复个「早。」顺便告诉他房子租在哪里。
王嘉鹤很快回复过来:「你先弄点东西吃,等我来,不要一个人开始搬喔。」
「好的,你也吃了午饭再过来吧,不急的。」
夏桥听他的话,到酒店的餐厅去吃了点东西。
半个小时后,他给她发消息:「我到咯。」
夏桥到一楼大厅去接他,背上挎着书包,格外青春夺目。
“你吃过午饭了吗?”虽然手机上已经嘱咐过了,但夏桥还是又问了一遍,怕他像上回一样,熬大夜来替她搬家。
夏桥到一楼大厅办理了退房手续,王嘉鹤拿了房卡上楼去把她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搬下楼。
因为行李有点多,网约车的后备箱放不开了,有两只盒子就放在了后座中间的位置上。
夏桥刚打开车门上车,目光就落在了最上端的一只篮球鞋盒上。
这不是她的,是林寂的。
里面装着他寥寥无几的遗物,隔了十年,她的心还是立刻一阵痛。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敢打开来瞧一眼。
王嘉鹤不知情,将它堆在了最上层。
车上,王嘉鹤似乎一直在跟她讲话,但她一句都没有听见,耳鸣不间断地在嗡叫。
夏桥不想回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但无法自控的,眼前还是出现了她去将它们抢来当天的情景。
因为截肢,她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医生不建议告诉她林寂去世的消息,她就这样不知情地连他的葬礼都没有去参加。
那个时候她还没装假肢,骗开李雅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自己拄着拐杖赶到他家里去。
她多希望他只是受了点轻伤,甚至是截肢也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
虽然林寂家很有钱,但他和自己的父母关系并不好,特别是他的父亲,两父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仇人了。
林寂父亲早就出轨了,要不是他在,父亲早就把小三领进家同居了,他死了之后,他的妈妈很快便不出意外的妥协了。
那天她赶到时,来给她开门的就是林寂父亲的小三。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及肩的黑发捋在耳后,因为在家所以没有化妆,但仍能看出她是很美的。
“你找谁?”看到夏桥满额虚汗,脸色又白得像纸,女人警惕中又带了点儿害怕。
屋内传来脚步声,随后传来一名中年女子的声音:“是谁啊?”
“是【林寂两个字叠叫】的同学。”女人回头答了一句,转身进屋,将门的位置让给那名中年女人。
她第一次见到了林寂的母亲,她和林寂长得一点不像,头发剃的短短的,只到耳后,眼睛很大,因为年龄上去了,身体已经臃肿发胖,穿得又随意,看起来更像是小三的妈妈。
知道是夏桥之后,她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夏桥被她打了好几耳光,跌倒在了地上,伴随着耳鸣声,她听到,林寂的妈妈带着哭腔骂她:“你不要装可怜,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林寂的父亲是生意人,儿子死后,他嫌他留下来的东西不吉利,送人的送人,丢的丢,他母亲又从来都不忤逆自己的丈夫,等到夏桥赶去的时候基本都快被丢完了。
她当时只感到脑袋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丢掉的不是他的东西,而是他。
......
这十年来有关他的记忆就是这样,伴随着强烈的嗡鸣声,一有机会便见缝插针地在她的脑海重现。
夏桥将脸埋进膝间,她在前几年流干了所有眼泪,现在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有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男孩清朗的声音响起:“我们到咯。”
夏桥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点了点头,伸手将那只鞋盒抱在怀里,一手打开车门下车。
强烈的太阳光刺得她头晕目眩,夏桥的胸口闷得像是总是下不下来的雨,她想强撑着往前走,但才朝后备箱走出几步就脚步发软,跌坐在了发烫的柏油路面上。
王嘉鹤刚打开后备箱,看到她跌倒了,他立刻跑过来,将她扶起来。
“你怎么了?”他用手背来试她的额头。
并没有发烫,他的手背触到冰凉的冷汗。
“我没事,很快就会好的......”夏桥看他担心坏了,勉强冲他笑了笑。
她没有骗他,以前也会这样,只要熬一会儿就会过去的......
“啧,你在胡说什么。”她听见他说。
下一刻,他就将她不由分说地横抱起来。
靠的很近,他的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很好闻的气味,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她一直以为男人的胸肌是很硬的,没想到靠在上面感觉也是软软的。
王嘉鹤快步把她抱上楼,屋子里的床还没来得及放床垫,王嘉鹤犹豫了一下,只自己靠着床背坐下,还是让夏桥靠在自己怀里。
“喝点水好吗?”他问。
夏桥的东西还都搁在楼下,这里也找不到能直接喝的水,王嘉鹤一手揽着她,一只手反过去从自己的书包袋里掏出水杯来。
他将盖子弹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整个盖子都拧掉了才递到夏桥嘴边。
“喝的时候小心点。”
“我自己喝就行了。”
夏桥已经好了许多,意识到自己此刻还被王嘉鹤抱在怀里,她还是选择先从他怀中出去再喝水。
王嘉鹤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他以为她还想硬熬着,反而一下抱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