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蓦地过了，茶峒的几位老人帮着翠"翠将她祖父下葬后，茶江渡船边的屋子只挂了几天白麻，便又撤下了，是怕吓到傍晚过渡的人，怕他们觉得晦气．

    顺顺家的伙计同往常一样，带了米盐过来，这天顺道提了鱼。他将鱼拎到矮屋里的水盆里，又扯出衣袖指了揩灰尘，把东西放在上边，一抬头就看到窗外边，翠翠在茶江对岸解开绳结，招呼着背着茶篓的老太上船，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将船渡过来后，又和老太作别，将船收好，照例是不收钱的。她正谁备在岸边重新坐下时，那伙计向窗外喊去"翠翠！翠翠！"这声音一乘着风散开，黄狗便……向着翠翠吠着，过了好一会儿，翠翠缓了缓神，跟着黄狗往屋里走去．那狗一见着盆里卧着条大鱼，又自个儿转着圈叫唤，翠翠拧了眉斜睨道："狗！狗！你别叫！人说话时你别叫!"

    伙计这时候开口："翠翠，这是这个月的工钱和米盐，船总今儿让我提了条大鱼来给你，中秋一来，鱼比往常肥了不少……"

    翠翠垂了眼自说自话："中秋竟是到了……大鱼？"

    伙计耳力似乎不怎么好，仍然续道"到时候你去对面山上挖些虎耳草，将鱼两面煎好，再倒些米酒，红辣椒碎一撒，我是这方面的行家，船总家每年中秋宴总是我操办的，我打算明年儿便开个餐馆去……诶，翠翠，你到时候来饭馆里当个伙计也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诶？翠翠？怎的不说话？没事，你慢慢想，

    我打算啊，明年开个餐馆…”

    "有人要过渡了。"翠翠终是开口打断了伙计的话，“大海哥，多谢你送来的东西，饭馆的事，我再想想吧．"话刚落，翠翠便从屋子里绕了出去．

    茶峒到底是长江边上的村寨，虽说已入了秋，山坡上还是披着层层叠叠的绿，清早还落了场小雨，带着空中的尘埃落了地，山上的，江边的草树也被冲洗了一番，天地间显得澄净不少，但翠翠的眉头上还是堆着不少阴霾．

    这一整天，翠翠为27个人摆了渡，有回家的新妇，也有去城里看花灯的少年人．那几个孩子还送了盏莲灯给翠翠。

    翠翠一边切着鱼，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晚霞渐渐游走，沉入夜色当中。今晚的当空阔月给豆绿的红水抹上金色波澜，天上月圆，江里也月圆，翠翠的心里却少了这轮圆月。月光落到青草头上，翠翠点了油灯，倒了米酒，切了些辣椒，就着烛光和月光，把鱼慢慢煎好，用老荷叶包了些鱼肉，便驱赶着黄狗，提壹米酒，向茶山上走去，向老船夫的坟墓走去，"狗，走，走，我们上去，到山上去，找爷爷去．"

    月光下的茶江宛若绸带轻轻浮在河床上，翠翠在月光中，一步一步踩着石块来到了她祖父的坟茔，前将鱼肉米酒放在坟头，便坐到石块上．黄狗也沉默地靠在翠翠身旁，月色澄明，只有山坡上的树叫在夜风中涌动，偶尔听得出来夏虫哀鸣．在以往悠闲的夜里，翠翠依靠有着爷爷，黄狗也倒在翠翠身边，翠翠也常常漫无边际地问祖文"茶江的水什么时候不再流？""风什么时候不再吹？""茶峒会变成另外的样子吗？"一到这时候，黄狗便像月色一样安静下来，它先听翠翠问，再听爷爷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