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夕阳余晖落入眼底。

    丁宋溪戴好口罩和棒球帽，扫了辆共享单车，前往云海间。

    云海间是松阳市小有名气的娱乐会所。

    过去几个月，丁宋溪在这里兼职服务生，负责端茶递水倒酒加冰，偶尔也会陪客人喝几杯，赚一点酒水提成。

    但是，今天不一样。

    办公室内，经理再次和他确认：“进入包厢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你想清楚了吗？”

    这是条并不正确，却或许能快速赚钱的路。

    丁宋溪知道beta经理不想他走上歧途，也怕他临场变卦得罪客人。

    他平静地说：“想清楚了，您放心，谢谢您。”

    经理轻叹一声：“去休息室找小夏，今晚他带你。”

    休息区角落，丁宋溪看着镜中艳红的唇，还是没忍住擦掉了。

    “你干嘛啊，刚给你化好妆，我这支口红可贵了！”

    肩膀被身旁的omega重重一击，丁宋溪向他道歉：“小夏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不太习惯……”

    “算了，我也觉得别扭。”小夏抬手抓了抓丁宋溪的头发，试图让他显得随性些，“小丁哥，我实话跟你说哦，你的外形不适合干这行。”

    丁宋溪身量颀长，看上去更像偏A的beta。他面容清秀，眼型漂亮，可惜眼神总是飘忽，让人觉得有几分畏畏缩缩。

    夜场里多是香甜娇软性感妖娆的omega，他这种类型难有市场。

    他低下头：“嗯，我知道。”

    -

    丁宋溪和其他omega一起进入包厢，视线快速扫过坐在沙发上的客人，是一群年轻的alpha。

    小夏轻声说：“运气不错。”

    这些富二代往往出手阔绰，碰到合眼缘的omega，很可能会带人走。

    第一次出台就遇上优质金主，丁宋溪给自己打气，今晚只要能搞定一个，就能暂时不用再为钱发愁。

    按规定只能客人挑他们，但这群alpha里有常客。一位omega笑容甜美地叫着哥，快速往相熟的金主怀里凑。

    丁宋溪微垂着头，等待客人选他。

    最后，他被安排给坐在沙发靠外侧的一位alpha。

    alpha盯着丁宋溪看了一会：“你是beta？”

    丁宋溪扯出笑容，夹起嗓子：“我是omega。”

    alpha态度还算温和，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他想起小夏教给他的搞定金主三件套：拉近距离、肢体接触、含情脉脉。

    第一步套近乎，遇到老板先叫哥。

    可是，从小到大丁宋溪只会叫一个人哥。

    他憋了半天，张嘴说道：“老板，您贵姓？”

    alpha嘴角抽了抽：“免贵姓李。”

    丁宋溪莫名紧张：“李少好！”

    人一旦紧张，就会本能地按习惯行事。

    做过陪酒的omega，倒满两杯酒，往李少手里塞了一杯，自己一口气喝完另外一杯，动作相当豪迈。

    李少放下酒杯，脸色很精彩，没见过这么嚣张的omega。

    丁宋溪硬着头皮开始第二步，他做不到往人怀里蹭，只能尝试去挽李少的胳膊。

    也许是他臂展长，抬手时动作幅度大了些。

    李少看他突然挥手，心里一惊，往旁边退了一点。

    丁宋溪的胳膊在半空中停滞一秒，为缓解尴尬，最终将手落在李少肩膀上，看上去就像是勾肩搭背哥俩好。

    场面变得更加诡异。

    李少：“……？”

    丁宋溪迅速收回手，重新坐端正。

    此刻，他很犹豫还要不要进行第三步，用一见钟情的目光，让金主相信，他们睡得不是钱是爱。

    还没等他调整好眼神，有alpha找李少说话，李少侧过身，留给他大半个背影。

    今晚omega接的活是这样分钱：被客人带走，钱先给公司，公司抽50%分给omega；跟金主走后，在床上能拿到多少，就是各凭本事；如果没有被带走，那么只有出场费，钱不多。

    丁宋溪缺钱，他不奢望能收到额外小费，只想努力一把被带走。

    好像搞砸了……

    李少直接忽略他，和这群二代们聊得火热。

    丁宋溪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他规矩地坐在李少身旁，听众人谈话。

    今天这局是坐中间的人攒起来的，现在人还没到齐。

    有人问：“周总还来么？”

    那人说：“没说不来，大人物事多，晚点到正常。”

    有人不服气：“还是得有个好爸爸。不过说来奇怪，他不在高恒集团当太子，来我们这里折腾个什么劲？”

    “这就轮不到我们管了。”

    那人语气严肃起来，“周总的亿息科技风头正盛，据说这次是省里计划批地建数据中心，才邀请到他来松阳考察。我今天能请他来，可是欠了大人情搭上的线。我们就算坐不上亿息的顺风车，和周总熟悉熟悉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丁宋溪听到高恒集团，心里蓦地一紧，陈年旧事纷乱炸开，转瞬间又变作一片空白。

    高恒集团、太子、周总……

    会这么巧吗？

    他想离开，哪怕只是有可能，他也不要在这里见到周成仰。

    -

    下一秒，门被推开。

    一群alpha集体起身，omega看这阵仗也跟着站起来。

    室内光影昏暗朦胧，高大身影映入眼中，即使十年没见，丁宋溪还是瞬间确认来人是周成仰。

    眼眶热得发疼，他低下头，往李少身后躲了躲。

    “周总！”

    有人迎上去，引周成仰坐到中央沙发，离得近的alpha同他交谈。

    周成仰声音低沉，当他开口时，周围便静下来。

    缩在角落的丁宋溪能听清他的每一句话，虽然不太明白他在讲什么，但很想听他再多说两句。

    就像从前周成仰给他讲题时那样，一遍又一遍，丁宋溪还是搞不懂解法，只觉得他的声音怎么能这样好听。

    有新人进入房间，是云海间最受欢迎的omega。

    丁宋溪看到omega径直走向周成仰，坐在他身旁，替他倒酒。

    别的omega也会叫他哥么？

    丁宋溪情绪低落，异常到李少都察觉到不对劲。

    李少拍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他勉强笑了笑，顾不上职业操守，提出请求：“李少，我能走么？”

    李少诧异：“今晚你不跟我走？”

    这回轮到丁宋溪震惊了，李少居然看上了他。

    如果被经理知道，客人要带他走，自己不跟着去，会赔违约金吧。

    丁宋溪摇头道：“我跟您走。”

    场内气氛不错，有omega提出玩轮盘游戏。

    丁宋溪怀疑这同事是不是兼职卖酒。金主喝多了起不来，还怎么带人办事。

    等开始玩起来，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太单纯。

    omega输了，omega喝。

    金主输了，omega主动代喝，没喝几杯就往人身上倒，信息素的香甜四处飘荡。

    丁宋溪在酒桌上算不得新人，没有新人buff庇佑，输了挺多次。

    李少也是个倒霉蛋，跟着他一起输。

    丁宋溪一杯接着一杯喝，每次动作出奇一致，低头拿酒杯，仰头快速喝完，再垂下头放杯子，生怕被人看到脸。

    他喝得晕晕乎乎，还有心思留意别人。

    周成仰一次也没输，一杯也没喝。

    他想，不愧是周成仰，玩游戏也是最厉害的。

    李少喝了不少，再一次输掉时，他搂着丁宋溪：“这杯你帮我。”

    丁宋溪思维混乱，听到李少让他喝酒，乖顺地从桌上拿起酒杯往嘴边递。

    有人拦住他的动作，从他手中拿走酒杯。

    丁宋溪抬头看到周成仰。

    他已经忘记，周成仰是作为客人来到云海间。

    他感到疑惑：周成仰怎么在这里？是梦吧，怎么和平时的梦不一样呢？

    周成仰没有对他笑，没有温柔地叫他宋溪。

    明明没什么表情，但直觉告诉他，周成仰心情不好。

    于是他问：“哥，你怎么不开心？”

    周成仰拉着丁宋溪站起来，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将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空杯被扔在桌上。

    他面色冷淡看不出喜怒：“各位，不好意思，今天我先走了，下次再聚。”

    周成仰离开座位走向角落时，大家已经意识到不对劲。

    现在更是没想到，他会替一个夜场的omega喝酒，还要带人提前离开。

    在众人或疑惑或震惊的注视中，周成仰揽住丁宋溪的肩膀，半抱着他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