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琪理都没理,直接往里面走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杨承朗正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身上还是昨天那套精良的藏蓝色西装,要不是身上沾着没清理干净的狗毛,根本看不出昨天晚上还是一只金毛犬。
“来啦!”他转过身时是讪笑着的,在金灿琪意料之中,他又扯过一把椅子,“金经理请坐,别客气,就当成自己的办公室。”
金灿琪冷笑一声,没给他好脸色,丝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还没等她坐稳当,开始谈判。助理就按照杨承朗的吩咐推门而入:“金经理,要喝点什么吗?”
“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杨承朗抢答,又板住脸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但不是现在,金经理出去之前,你都不要再进来。”
助理灰溜溜地走了,顺手把门关严实。
金灿琪有点诧异:“你怎么还替我定了?”
杨承朗坐到对面自己办公的位置,笑着说,颇有阿谀奉承的意思:“昨天在咖啡厅,你点了美式,加了两次浓缩,我都记住了。”
“那我要是说,我是没睡好才喝的黑咖啡呢?”
“——呃……”
金灿琪没给杨承朗耍更多心眼的机会:“谈谈吧,我要……”
“我去帮你跟助理说换一下。”他又想起身往外跑。
“坐下!”
杨承朗被金灿琪的吼声震慑在原地,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瞅躲不过,只好夹紧嗓子,撒娇求饶道:
“金经理~,我一直是信任你的,你被开除完全是我的失职。其实我一直对你和你们部门都挺不错的。”
金灿琪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直接切入正题:“我除了要昨天的条件之外,我还希望你帮我调查周明辉和席文山。”
“可以,可以。”杨承朗即刻答应,像做贼似地频频点头,附和道,“说实话我早就看他俩不顺眼了,活干不了多少,回扣不少吃。”
他答应的很顺利,一点拉扯都没有。金灿琪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反倒是自己心里没底。
“又憋着坏呢吧?”
“我还真有个事情要求你。”杨承朗索性也不装了,“我想让你……”他难为情地撇了撇嘴,话卡在嗓子眼。
“有屁快放!”
“我想让你养我。”
金灿琪一下子懵住了,对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没有给别人随便当妈的义务,稍后才想起来,不是人是只狗。
“怎么养?”
“每天晚上带我出门溜两圈,我要是再在室外变身,你就说我是你的狗。”
金灿琪扬了扬眉,表情微妙,做思考状。
话都说出口了,一定收不回来了,杨承朗见状,讪讪地给自己找补:“也不是无偿,我家房子能给你住,我住狗窝,钱一定安排到位。而且昨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本身闲不住,大晚上又出不了门,你不会真的忍心让一只可爱的狗狗独自在家吧?更何况咱俩是拜把子兄弟。”
一提起这个金灿琪就来气:“现在想起来了,开除我的时候你干嘛了?”
“我是没董事会的那帮人冲昏了头,也是听了你的辩解后才意识到他们可能有问题。”杨承朗开始卖惨诉苦,手在空中没规律地乱晃,“我怎么当的总裁你也清楚,自从我爸退位以后,董事会根本没人听我的,名存实亡,没有实权。”
金灿琪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他摊手、蹙眉。
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无动于衷。
“那关我什么事呢?”
“是我今天在董事会力排众议,强烈要求你回归的。”
“我一直认为你是清白的。”杨承朗换个思路继续说,但是脑袋跟不上嘴,“我今早去了一趟财务……不、法务那边,他们说证据有漏洞,存在造假的嫌疑。”
金灿琪在心中权衡利弊,闹到两败俱伤肯定不行。自己的房租又快到期了,白来的大房子不住白不住,狗多一只少一只都是小事。
“也行,晚上你跟我去搬家。”她装作很勉强的样子答应了,“现在,我要复职,要你调查清楚,还我个清白。”
杨承朗整个人都精神了:“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先协助你凯旋而归。”
上午九点,会议室里座无虚席。金灿琪昂首进门,杨承朗跟在身后。窃窃私语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数十道震惊的目光。
刚刚上任总经理不久的周明辉坐在长桌的右侧首位,面色阴沉像昨天的暴雨天空。他旁边的跟班席文山脸色煞白,手里转着的笔停在空中。
“各位早。”杨承朗声音平静,不同于平时的精明跃然于身,“我宣布两件事:第一、原研发部经理金灿琪复职,周明辉职位回退,把办公室的位置腾出来还给金经理。”
周明辉满脸不服,金灿琪眼神轻佻地看着他,就像在挑衅。
“第二、‘臻品’项目重启,并由金经理单独带人负责,直接向我汇报,其余人不得参与。”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这不合理。”周明辉猛地站起来抗议,“她故意篡改配方的事情不是已经板上钉……”
“有证据证明金经理时被陷害的。”杨承朗打断道,“这件事情我会彻查到底。”
“谁还有异议,现在可以跟我提。”他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特意在那两人身上停留几秒。
没人说话,周明辉面色铁青的坐下,席文山低着头,手里的笔快转出火星子了。
“散会。”杨承朗宣布,“金经理留下。”
人群散去,金灿琪收到了各种眼神,技术部同事的鼓励,行政部的困惑,还有周明辉快要溢出来的敌意,她对此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好戏还在后头呢。
会议室只剩下两人,杨承朗微不可察地舒口长气。
“当领导讲话还真是不容易。”他看向金灿琪,“我给你交个实底,那两人我能查,但是我现在怀疑那两个人和董事会的人有勾结,查起来没那么简单。”
金灿琪也有所了解,点了点头。
回到办公区,欢迎仪式比预想的还要热情。老同事围着金灿琪问东问西,实习生小王甚至红了眼。
金灿琪在簇拥之中,透过自己办公室的磨砂玻璃,看见里面有一团黑色的人影。
她闲庭信步地走到门口,席文山正在狼狈地收拾周明辉留下的残局。
“席主管,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俩是同期进的公司吧。”
金灿琪走进去,背手靠在窗边,腰板挺得溜直,像极了一个不容逾越的王,弯腰收拾东西的人在他她眼里连个臣民都算不上。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周明辉比我进公司还早,却没我级别高?”
“你别得意得太早。”席文山咬牙切齿道
金灿琪转身,桌子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大半,靠近她这边的桌角摆着一张周明辉的相片,装裱在相框里。
她歪头,漫不经心地小手一推,“哐啷”一声,相框摔倒在地,表层的玻璃碎裂一地。
“真是不小心。”
席文山想捡起,金灿琪抬脚踩在上面,“你们两个今后会和这个相片一样,永远被我踩在脚底,永远抬不起头。”
金灿琪看着他憋着一肚子气,落荒而逃,又捻了几脚地下的照片。
之后,她召集团队开了个短会,宣布“臻品”项目正式重启,给大家讲述了这个产品接下来的更改方向。
大屏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都是一个又一个熬夜得来的成果,好在没能功亏一篑。昨晚她就原方案,又稍作修改,对于原料的品质和成本都有所提升。
“金经理。”一个技术员举手,“上面能批准这个预算吗?原来的方向可是控制成本。”
“杨总已经同意了。”金灿琪微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现在我需要有人帮我调出近三个月所有的试验记录。”
会议结束后,金灿琪独自埋头分析数据,很快就发现了蛛丝马迹。据她分析:周明辉不仅在实验室摄像头损坏的期间篡改了最终配方,还往其中添加劣质原料降低成本,以获取更多的回扣。
“关系网挺广,连修理部都有人,森严实验室的摄像头竟然能一个礼拜都没人修。”她喃喃自语道。
正思索着,杨承朗狗狗祟祟地靠过来,郑重其事地说:“金主管,我以总裁的身份允许你能每天早下班一个小时。”
真是给你能耐坏了。
金灿琪忙着工作,怒了努嘴,刻薄的话有所收敛,没往外吐露真实想法。
杨承朗被晾在一旁,尬笑一声:“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了。中午我请你吃饭。”
“用不着。”金灿琪把电脑转个方向。,屏幕左下角一长串数字摆在杨承朗面前,“这个资金请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我就打印单子了,午饭之后你就能签字。”
杨承朗看后,往后仰差点给自己撅过去:“你疯了吧,我直接把公司给你得了。”
“我就当你同意了。”
“那行吧,钱花在你手里我还放心一点。”杨承朗抓了抓头,妥协道,“我一会直接给财务打电话,你就别麻烦我了。今天天气好,我打算去出去玩一玩。”
杨承朗走后,金灿琪一直忙碌到午饭时间,她刚走出办公室没两步,就看到周明辉和席文山狼狈为奸的二人组,在办公区门口不停徘徊。
正好,解闷的人来了。
“二位下属中午好。”金灿琪毫不畏惧,迎难而上并主动发难,“不用特意在门口欢迎我回来。”
席文山上下打量一通,又挑眼斜睨,没好气说:“不是说不想和我们共事吗?”
“当然。”金灿琪这话轻飘飘的,说得就像打死一只苍蝇的一件小事一样,“不过,你们马上就不配当我的同事了。”
“怎么和金经理说话呢。”周明辉脸上挂着假笑:“欢迎回来,金经理,我可想死你了。”
“你要是想去死没人拦着。”金灿琪不想和两个杂碎浪费更多的时间,侧过身子准备走,却被一把拽住,“舍不得我走?”
席文山说:“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杨总的?床上功夫?难怪会那么快。”
金灿琪不怒反笑:“比起这个,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周明辉手里,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马上要进局子的人还要替别人数钱。”
席文山脸色骤然色变:“你胡说什么!”
“吃回扣是要坐牢的。”金灿琪向前一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你只有接锅的份,没有花钱的命,好好想想吧。”
周明辉眼底闪过一些恐惧,回避了以下眼神:“你……你没证据别污蔑人。”
“哦,是吗?”金灿琪从口袋掏出手机,“继续啊,我正在录音。多说点,我洗耳恭听。”
席文山脸色由红转白,与周明辉面面相觑,开启无声的对峙。金灿琪轻蔑地哼笑一声,把根本没在录音的手机塞进口袋,扬长而去,将充满“硝烟”的战场留给二人。
下午四点,闷头工作一刻不停的金灿琪眼酸背痛,去到茶水间给自己倒杯咖啡。
端起杯子,刚准备喝,手机开始响起微信提示音,打开一看,杨承朗发来一条60秒的语音。
金灿琪的手指,悬在那条语音上空,再三犹豫,还是选择了语音转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