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拧了下眉,目色平静地说:“那你就在家吧,他看到消息应该知道下来。”
刑攸问:“我爸他们到下午才回来?饭在学校吃?”
王玲点头,想了一会儿,“他妈妈回不来,还要留在学校补课,你爸把他塞到家里来的。你要是不想等着就算了,有脏衣服吗?我给你洗了。”
“有,”刑攸起身去扶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淡淡道,“我自己洗就行,你看着小妄吧。”
王玲又妥协地想和她谈判,发挥一点自己作为母亲的价值,但刑攸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她索性抱着刑无妄去做饭。
隔着一道门,刑攸听到楼道内有动静,以为是李知勉上楼了,她放下箱子打开门,只露着一道门缝,她又“砰”地关上门。
门缝中是站在两道台阶下的周烨南,正滑动手机屏幕找东西,刑攸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来压制自己的紧张,忽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两下。
听到手机振动的声音,爷爷条件反射地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机,刑攸没有抬眼,“是我的短信,你要吃点什么吗?”
爷爷摇头,刑攸又沉默。
她目光盯着屏幕下方的两条短信,周烨南发来的彩信和一条短信,她不敢点开看那条彩信,对她而言,即使是看到一个不知名的图片都会心生猜疑,更别说是周烨南发来的,她唯恐自己看到的是站在门缝后向外窥视的自己。
刑攸握着手机站在茶几旁没有动,也许这条彩信只是周烨南的自拍照呢,也许只是简单的早安问候呢?
她不敢肯定这一点,定定地站在原地听着门外的响动,行李箱磕撞上台阶,又难听地划过她家的垫子,声响消失了,刑攸攥紧手机抿唇,像是等待着什么。
手机上,在“刑攸”这条短信之后又发来一条消息,是周烨南的问题:照片你看了吗?是这一楼吗?
刑攸如遭雷劈,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爷爷转头看了她一眼,又不咸不淡地看着大楼对面的房子,迭起不一,刑攸滚了滚咽喉,回了条消息,“没有,我刚刚有事在忙。”
周烨南:不打开看一下吗?
看什么?刑攸哼了一声,放下手机,思索一番后,又是佯装镇定回复这条信息,“没有话费了,先不看了。”
下一秒,家门被敲响,王玲抱着刑无妄从厨房走出来,“谁啊?”
门外的人愣了下,没有说话。
刑攸喉头一紧,抬手拦上王玲,低声说,“你抱着小妄去看着锅,外面是楼上新搬过来的邻居,我去说。”
王玲茫然地看着她的脸,点头说:“行,你爸交代过看到要喊叔叔。”
刑攸在心中暗嘲,这怕不是叔叔,是找茬的。她长长深吸一口气,叮嘱道,“你去看着锅,别让米汤溢出来。”
刑攸站在门前思忖一会儿,握着门把的手终于有了动作,轻轻一转就打开了,露出一条缝打量着门后的人。
四根手指忽然插进这条缝隙中,向自己那边一拉,毫无征兆地看到李知勉那张黑脸,目光中微狭着不悦,“你刚刚是在忙吗?阿姨问话你还赶她走。”
“怎么是你?”刑攸的疑问来的有些迟,李知勉已经放下书包和爷爷打招呼,他转头看着刑攸,“为什么不能是我?不是你给我发消息让我来家里的吗?我知道——我妈要补课,回不来。”
刑攸想问,站在楼道的周烨南怎么不见了,但不好问出口,这个想法直接作罢,她拿起行李箱开始摆置,捡了几件脏衣服出来,“你有衣服要洗吗?我们一起。”
李知勉干巴巴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不悦消失了,刑攸微微斟酌着上前,想缓和下气氛,李知勉轻柔地接过她手中的衣服,“那我就一起洗了。校服还有两件短袖短裤。”
刑攸点点头,指着阳台,“洗衣机应该是刚刷过,你直接用就好。你在旁边的架子上找找,洗衣液和洗衣粉都有,你看着用。”
在李知勉耳中,这体贴柔和的关心声可不多见,他神色中露出淡漠的冷感,是用来嘲讽自己的。
李知勉转身拿着衣服去阳台了,打开柜子扑面就是一阵香气,李知勉在其间寻找着,属于刑攸身上的那一种香。
刑攸又打开手机审视那三条短信,鼓起勇气下载了那条彩信,画面出来后她的神情僵了下,是李知勉站在她家门口的照片。
李知勉拿着洗衣液出来问她要倒多少,注意到刑攸木讷地盯着屏幕看,他无意偷窥刑攸的私人信息,但顶头的“周”字太明显,他想忽视都难。
李知勉看到也不藏着,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又盯上刑攸的眼皮,阴云散开落在她眼皮上淡出一层黄晕,他直截了当地问,“是周烨南拍我那张照片是吧?”
刑攸愣怔了一秒钟,不做隐瞒地点头,“你和他在楼道碰上了?”
下一句就想问,有没有打架,但这样问不太好,显得刑攸是只会说教他的家长。
但李知勉这些年深知刑攸是个怎样脾气的人,自己交代了倒省的她多想,“没吵架,没拌嘴,顶多就是被瞪了一眼。我还给他让路了。”
刑攸一噎,很值得骄傲吗?
李知勉又提起洗衣液,板着脸问,“到底要倒多少进去啊?”
“盖子的一半就行,夏天衣服薄一点,不需要那么多。”刑攸说。
李知勉皱了下眉,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那么大一桶水,就只放这一点?”
刑攸看看他,又作势隔着墙望向阳台的方向,在大脑中比划出洗衣机转筒的模样,松了气:“你要是觉得少就倒一整个盖子,还来问我干什么?”
李知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哦“了声,又小声嘀咕:“生什么气嘛。”
刑攸没听到最后这句话,低头专心致志地处理手机上的信息,既然李知勉自己交代没有吵架,那她就信。
问周烨南:搬到六楼的人是你?
周烨南那边回得快。
_是我,我爸不跟我一起住,你要来我家玩吗?我的行李在今天就可以收拾完,有羽毛球和排球,你要跟我一起打球吗?
刑攸说:“不了,谢谢。”
周烨南有些不甘心。
_不跟我打球,那你会跟李知勉下楼打球吗?我遇到你们那次,是打算一起去散步吗?
显而易见的问题,刑攸忽然纳闷周烨南怎么会问出这样没脑子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回复这条消息,周烨南又发来短信。
_今晚要去吗?我和你们一起。
刑攸很快说:“不去,你好好休息。”
周烨南那边就再没有消息,刑攸放下手机去帮王玲,李知勉洗完衣服从阳台回来,到客厅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就打开手机不停地打字。
爷爷提醒他,“少看点手机吧,视力本来就不好。”
李知勉的眼睛虽然不至于算是近视,但他总会觉得眼前模糊不清,揉揉眼睛这种情况也无动于衷,去医院检查也只是疲劳用眼,提醒他少看手机的话,周女士都说累了。
李知勉冲爷爷笑了笑,说:“马上就好。”
刑攸端着饭菜出来,叫了声李知勉,“洗手吃饭了。”
李知勉定在屏幕上的视线没有动,刑攸挽起袖子到洗手间洗手,李知勉蓦地起身,跟着刑攸前一步后一步到水龙头旁,笑嘻嘻说:“来了。”
刑攸打湿双手揉着肥皂打沫,李知勉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看了会儿,在他的注视下,刑攸将肥皂递过去,“洗手。”
李知勉“啊”了声接过,揉搓几下就放下了,刑攸看着他沫子少得可怜的手掌,将手指从水流下挪走,又打了遍肥皂,握上他的手,“洗手就好好洗,你难道没看过广告吗?不仔细洗手会残留细菌,抵抗力差的话就会生病。”
李知勉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没有动,刑攸的头顶挡着他的视线,他慢慢地垂头下去和刑攸头挨着头,李知勉忽然一笑,问,“刑攸,你说两只小兔子挨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对方很可爱?”
刑攸的刘海被他的鼻息轻轻撩动,感受到他距离自己很近之后,刑攸没有抬头,只回答,“不知道,你问问那个跟它头挨头的兔子。”
李知勉嗤了一声,说:“但是刑攸,我不会它们的语言啊,我不知道兔子是怎么交流的,那怎么办?”
“不知道。”刑攸在他手指上揉好泡沫,再次打开水龙头,“冲干净。”
李知勉撇撇嘴,冲干净又胡乱甩了两下手,水珠溅到刑攸脸颊上,她没有表情,轻轻抬手拭了去。
刑攸擦干净手将另一个干净的擦手巾递给李知勉,“好好擦擦,不要甩的哪里都是。”
李知勉乖巧说“好”,擦干净手跟在刑攸身后,在越过房间门将身体暴露在坐在餐桌前的两人之前,李知勉凑近刑攸,说:“其实我觉得刑老师知道小兔子的想法,你那么聪明,就算是语言不通也知道兔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