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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1月16日凌晨2:00。边南山地区省第一学院罗西纳大学的南区宿舍发生人为灾变。】
【因不知名原因,使用联觉终端进行意识对接的大三生王某、齐某、陆某等十余名学生突然异变成怪物,在长达三小时的无差别肆虐与攻击中,造成了大约4人死亡,5人失踪,13人重伤,以及9人轻伤。】
【北海搜查科与衍形态泛空间研究所成员正在针对该起事件发生的原因进行调查。根据部分伤者的口供,已得知系未知病毒〖冉遗〗所致的新一例重大事故。】
【目前罗西纳大学已紧急停课,积极配合北海搜查科的调查工作。】
【经商讨,边南山省将启动一级抗疫响应。各位市民请减少外出与使用联觉网络的次数,做好抗疫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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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担架!伤员两位!”
南区4号寝室楼前,黑云笼罩的穹顶之下,身材高挑的棕发女性伫立在大雨里,一手摁着耳侧的联觉终端,一面大手一挥。
她的脸上戴着一副银色的平光镜,一头长发为了方便向上盘起,用一支黑笔固定在了脑后;一袭黑衣严严实实地遮盖住她修长的身材;那双栗色的眼睛生得精致,眸光温柔又坚定,即使透过淋漓的雨幕也熠熠生辉。
在她身后,数名披着黑色带兜帽斗篷的男人抬着担架与小型仪器匆匆跑过,正面向两位倒在地上的少年跑去。
棕发女性扫了一眼两位少年的面部,捏上耳侧的联觉终端说道:
〖经确认,两位少年的身份系HY与FSA。〗
〖收到。已匹配至数据库信息。〗联觉终端里传出稚嫩的童音,〖中国公民【贺言】与【傅随安】。罗西纳大学大二生。【贺言】系设计学院,绩点排名前1%。【傅随安】系金融学院,绩点排名前30%。二人住处为4号楼408寝室。二人过往经历已上锁,暂无查看权限,无法得知精神特质。〗
〖还有一位!〗女性皱眉,〖觉醒者ML。〗
〖法国公民【米兰】。罗西纳大学大二生。系单年制交换生。单学期绩点排名前40%。住处与另两名觉醒者一致,同为4号楼408寝室。过往无特异经历,精神特质系家族遗传,属于【先天觉醒者】。〗
〖他……〗女性咬着下唇,紧接着补充道,〖经现场勘查并确认,已被【未知精神生命体】捕获。目前生死未卜。〗
童音沉默了两秒。
〖已更新人员信息。特工【苏逸】已介入控制。局势尚处于可控状态,【易秋寒】。推荐先暂时利用罗西纳大学的资源对现场人员进行疏散、疗愈与安置,后续工作可交由其他人接手。〗
〖收到。〗
易秋寒关闭联觉终端,疾步走向正被几位黑衣人抱起安置在担架上的两位少年。
其中一位少年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睡衣,正掌心紧攥,咬着下唇,抗拒那些黑衣人的接近,橙色的瞳孔在雨夜里亮得吓人。看见易秋寒走过来,他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伸出胳膊,一把拽住她的袖口。
“…里面!我们的室友还在里面!”
易秋寒听罢紧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将目光瞥向一旁,压低声音轻柔回应:
“……我们已经派人去搜救了。无需担心,现在放轻松,会没事的。”
“无需担心?”
身侧的另一位少年出声,冷冷打断她的话语。他眉目清秀,披着一件外套,正在黑衣人的搀扶下颤颤起身。
“你没看到吗?那种程度的伤……人类还有可能活着吗?”
橙瞳少年闻言默默垂下眼帘。
易秋寒沉默了会儿,抬颔面朝淋漓的雨幕:“……还有极小的可能性,如果他足够幸运。”
两位伤痕累累的少年没再说话。
在天地间充盈着的、仿佛无穷无尽的滂沱雨声中,他们被黑衣人扶上担架。从他们胳膊和大腿上纵横的伤疤和出血量来看,方才的爆炸冲击力一定极为巨大。但两人都没有因疼痛出声,只是各自沉默着,怀揣着沉重的心情。
临行前,那位清秀少年捏紧担架边缘的铁杆,支起身,转头面向易秋寒,沙哑着声音出声问道:
“你们……【无念海】…是吗?”
易秋寒怔愣片刻,缓缓点头,脸上的表情无悲也无喜:
“没错。我们是【无念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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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
渔晚港台球室。
渔晚港并不是个港口,而是个大型的□□。在边南山这地界,地处沿海,港口经济发达,商人居多。一些商人在吃腻了山珍逛遍了南北之后,为了更高端的娱乐便想了法子,将联觉终端与实体经济相结合建出了一座□□,也因此吸引一大批资本家和社会人士。
这里的地龙游蚓挺多,政界大头也不少。在这儿随便揪住个人一问,指不定就是哪家联觉国企走出来的少爷。
大多数人都是来这儿放松筋骨,缓解生活施加的压力。但像北海搜查科专案组这样带着一伙人火速订下票来商讨的,恐怕找遍渔晚港都不会有几个。
很蹊跷。这起案子在案发第一阶段,上头就明确表示将分出两个专案组,分别为北海搜查科和某个叫做衍形态泛空间研究所的民办组织。而在北海搜查科成功疏散了罗西纳大学里的学员后,这所谓的研究所便去联系了一个所谓的“专家”过来,说是这位“专家”专门处理这种事件,经验丰富,跟着他的思路走,能省去很多麻烦。
不过对于这个“专家”,北海搜查科专案组组长贾晓平却嗤之以鼻:一个能把商讨地点选在这种不正经地点的家伙,能是什么好东西?
无非是些地痞流氓式的便衣警探,侦破了几起案子就被称作“专家”,实际上不过是凭借运气才被上面的提拔。
对于贾晓平这类模范警探来说,最厌恶的便是和这类人打交道。所以他特地嘱托了带来的人,让他们离这个所谓“专家”远些,莫要被那花言巧语的骗术蒙了心。
当他们推门进台球室的时候,那个“专家”正趴在球桌前,一手扶着球杆,一手捏着杆尾向后抽,正细致地瞄准着球桌上的一枚红球。
“哟。老贾,你来了啊?”
话音未落,他捏着球杆往前一撞,白球击中红球的边滚进洞里。这个看起来还未到三十的苍白青年吹了声愉悦的口哨,将球杆随手掷于桌角信步上前。
“久仰大名,嘿嘿,贫道喊做玛戈特。”
他笑嘻嘻地伸出手。
“……外国国籍?”
面对青年伸出的手,贾晓平只是皱了皱眉。
“可以那么理解。但是我这胎不太安稳,降落在本国国土,我妈为了生我死了,我爸死于空难,所以我就一直留在中国了。”玛戈特笑吟吟地用那双赤红的瞳眸望着人,“老贾有什么问题吗?”
红色瞳孔?贾晓平内心一怔。
美瞳吗?
贾晓平正思忖着面前那青年究竟出何居心要在这地儿、这时刻戴上红色美瞳,玛戈特似笑非笑启齿,打断了他的念想——
“是白化病。”
贾晓平闻言惊异抬起头来。
“别看贫道一头黑发。染的。”青年顺手捞了一把桀骜上翘的发尾,面上的微笑带着些许苦涩,“贫道从小就因白化病失去了身体里大部分的黑色素,所以瞳孔只能透出血液的颜色;皮肤不能接触阳光,头发也没能幸免变为白色。之所以选到□□,是因为这地儿灯光昏暗,能最大限度地减轻皮肤上的不适。嘛,也有更重要的原因,比如这儿离我们要办事的地点比较近——哈哈,别怪贫道我喜欢卖关子,这都是后话了。”
他的眸子漫无目的地扫视了房间一周,随后再度聚焦在贾晓平身上。
“和我商讨是上层的意思吧?案件过程我略有耳闻,细节就得靠你们来补充了。”
青年走到台球桌前,将其上搁置的物件拾起,虚掩着扣在左侧额头。贾晓平定睛一看,那竟是个红眼睛的乌鸦面具,诡异中带着不知名的威压。这上面的符文贾晓平略有所了解,是西里尔字母,结合青年时不时流露出的俄国口音,他一定是科里亚克人。那么这乌鸦大概就是他们所信奉的神衹KutKh——库特赫。
贾晓平深吸一口气。他不该觉得这次的合作伙伴是个单纯的角色。相反,这个青年迄今为止所表现出的淡定从容感,确实有一种能让所有人安心的气场。
想到这儿,贾晓平也不打算摆出专案组组长的架子,而是扬起唇角一笑,语气带上三分诚恳:“那么有劳玛戈特先生与我们合作了,一同侦破此次案件。”
“小意思。坐,坐。”
一行人在玛戈特的指引下坐在桌前。贾晓平从下属的包里掏出一沓资料,沿着桌面推到玛戈特面前。
“成,客套话也该放放。咱们开门见山。”
“这次案件是发生在全国各地的连锁案件。而之所以将它们列为关联案件,是因为这些个案件都有几个共同点——都在人群密集处爆发;死者要么在沉睡中死去,要么在惊恐中死去,且皆死于超自然现象;而且,最终被击毙的怪物都拥有对应的人类身份。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所谓的怪物在还是人类的时侯都在使用联觉终端。”
“……有趣。究竟什么死法能被称作超自然现象?”玛戈特嘿嘿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档案上现场拍摄的尸体照片。
“近期类似的案件已经有许多起了。这是本月边南山区域内的第三起。第一起案件是8月23日那起事件,浑身长满刀片的怪物在普兰陀景区那儿无差别伤人,造成两人死亡一人重伤,被北海搜查科控制后,它拔下胳膊处的刀片吞刀自杀。遗体身份经确认,是一位住在附近以蔬果批发为生的少妇。”
“第二起案件就在前天晚上,发生在土命山村落。变成怪物的男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后从家中逃跑,之后进行了屠村行为。在搜查科专案组的抓捕过程中,在一条山路上发现了它坠崖身亡的尸体。”
“病毒感染,对吗。”
“嗯对。我们只知道能让人变成怪物的,是一种叫做【冉遗】的精神病毒。它通过联觉终端传播——虽然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目前的情况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那些被害致死者的死因都是超自然力量吗?”玛戈特微微拧起眉毛,将案发现场的照片举到眼前细细端详,摆到桌上用指尖戳了戳上边,“这验尸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贾晓平同样面色凝重地盯着眼前的苍白少年:“第二起案件的验尸报告还没出来,不过看现场的尸体特征,和第一起的那些不会差太多。死者要么表情惊恐,要么以沉睡的姿势死去;接触过怪物的基本死于撕裂伤或者大伤口,但也有小部分是死于自然脑死亡。你没听错,没有病症,没有急性血栓,就这样突然脑死亡了。”
“这很超自然。”玛戈特评价。
“是。”贾晓平叹了口气,“不然也不会安排两个专案组分头调查这件事。”
“除了病毒感染,也确实没有其他合理解释了。”
“可怎么会有病毒有那么大杀伤力?照这样下去,联觉网络关闭是迟早的事。”贾晓平沉吟,他不认为这个理由能够说服自己,“就算媒体已经公布了这个说法,省内也已经启动了一级抗疫响应,我还是觉得这是人为事件——不然为什么非得挑在人流密集处爆发?”
玛戈特沉默地又翻阅了资料几下,闭上眼睛思虑半晌,再度抬眸时脸上又换上轻松笑意。
“我说老贾啊,要不你和上面的说一声,这个案件我全包了呗~”
“我去,你干什么?这么大案子,你想一个人解决?”贾晓平诧异望着眼前的青年。想也知道上头不可能答应这种意气用事的决定,这个青年铁定是疯了。
“说不定。”玛戈特耸耸肩回答,一边起身将资料夹在腋下转身,只给人留了个背影,“我能说出这话,当然是因为背后有个团队能帮忙协助处理。至于上面的,你只要报上贫道的名字,他们就不会继续为难你。”
“为什么?你有把握解决这起案件?”
“贫道自有办法。”
贾晓平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颤抖。
合着上面的是找了个中二病还是过分自大的热血笨蛋啊?
“贾先生请别误会,贫道所做的决定并不是瞧不起你们专案组。”
玛戈特笑吟吟回过头,是和他们初见时如出一辙的笑容。
“而是有些事件,并不适合你们来追究。”
言罢。青年随意摆了摆手,走出门去。
贾晓平呆呆地看着苍白青年消失在台球室门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上层真正想让他做的事情并不是“说服对方合作破案”,而是“委托对方接手案件”。
也就是说,面前这位青年的身份,绝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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