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中,二人谁也没出声。
闯进京城口,林归倒也没问他为什么知道本次任务,只是有些醋味,吐出声:“哥哥这法器,倒挺听话。”
林泗微眯眼,较得意,瞥了一眼林归,嫣然一笑:“当然,本尊修行心诀,就是万物合一。菉竹可随吾变幻,是这世间最难掌控也是最宝贵的法器。”
林归胡乱点头,想赶紧掠过这个话题。
因为,京无绮就在后!
绝不能让哥哥瞧见他,否则又得晾着他一个人,完事又要训斥自己,无理取闹,不敬师长!
他孩子般气性跺了几下,拉着林泗越过菉竹,借力飘到隐蔽巷口。
却不料,身后一人似笑非笑道,人透过声音便也能知晓那人的神情,此时定当笑意满满。
“阿泗,好久不见。”
林泗惊觉,林归这是带自己躲他,但没躲过。
他讪讪回首,因林归与萧世独之提醒,较有防备,生硬颔首道:“大师兄,又见了。”
京无绮眸光渐冷,拖腔道:“看来,与阿泗几日不见,倒叫阿泗生疏了。”
问东回西,京无绮当真是怪!
其实,林泗不知自己如何畏惧他,他与自己似乎法力不相上下,但似乎就是本能反应,对他怀有敬重,难道是尊敬师长?
他怀揣好奇,微微弯腰迎合说道:“没有没有,大师兄最好了。”
京无绮显然察觉端倪,却复杂地点头,邀二人共往客栈。
至客栈后,他放下手中所持剑,不拘坐下,说:“此次是秘密出行。”
又担忧地瞟了一眼林泗,微正色,道:“一年前,皇城内出现黑色团雾。”
林泗正巧也想听听细处,便于完愿。
从未雪那来的,并未完全。
而京无绮却在此时停顿,又瞄他一眼,才继续:“起初皇城内人,以为是天降祥瑞,将团雾奉为‘降神’。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月过去,团雾渐渐变异,样子更稀疏了。”
他敲了敲桌子,悠悠继续:“团雾开始作恶,但也仅仅只是每日偷取一两家的瓜果蔬菜。”他停下来,较有讽意补充:“其实,此时普通人也能将团雾消除。不过,人们只是认为,团雾在惩罚不敬重自己、做过恶的人。”
倏地,他柔情似水的眸子紧眯,晃头道:“约莫两个月过后,团雾杀了一个人,全城轰动。”他故意停下,引人猜疑,吊人口味。
林归边听边思考,却忽然没有下文,不耐道:“切。”
见他要发作,林泗连忙伸手,忽感湿润,侧首竟见手指被林归衔在嘴里。急忙摇头,示意他不要发作,回去补偿。
但他却低笑几声,微微敛眸,较有玩味之意。
碍于京无绮也在,林泗只得作罢,回话:“师兄,我猜,这被杀之人是皇帝的宠妃。”
京无绮闻言,似有意外,凛声道:“这宠妃,名唤‘桑有晖’曾是凡间一武侠门派少主。”
林泗闻他所说,随即了然,也不等他说,便道:“桑有晖有一徒弟花易春,她们虽都为女子,却行侠仗义,品性高尚。”
论及此,他淡然一笑:“人有将她二人并称‘花桑’,而在一次,花易春受重伤,这‘桑有晖’为她寻遍名医才晓,救她之药在京中。”
“桑有晖才发誓,不踏足勾心斗角之地,永不进京,却迫于花易春,她进京了。”
倏然,在场所有景象倒过,进入一处幻境。
林归忙制住他,急急说:“哥哥,别讲了。”
林泗才缓缓回神,轻点头,敛声屏息,探查一番了然,“每人循着指引,到达不同空间,走完回忆,便相安无事。”他嘱咐。
林归佯装啜泣,死盯他:“可是,我舍不得哥哥。”
林泗无法,只得将他推开,他寒声说:“舍不得一时分别,那将会永别。”
暗处里,萧世独正讶然,旋即似笑非笑,闲散道:“期待你的表现。”
很快,林泗在冰境的碎片里,忍着扎心的疼,寻到自己所有的镜片,抽取一缕神识,入骨。
高台上,龙椅坐着一男子,此人从外观看,已过了三十,这人倚在龙椅上,饶有兴趣地刁难座下人:“桑少主,若想得一枚玖辰花,需要你换。”
而座下之人,桑有晖匍匐在地,听此霎时站起,此刻弑君之心都有了。
龙椅上人,似乎认定了她有把柄在自己手中,一定会答应,不慌不忙。
桑有晖发丝凌乱,出了些许汗,却衬侠义之气质。
她咬着牙,不肯低头。可她细想,一想她榻上还躺着徒儿,徒儿余生就只能在榻上了?
她脑海乱了,刹那拜上。
仅三个字,她用尽一生:“草民,愿。”
她明明可以弑君,可是暴君会利用她的软肋,与她鱼死网破,即便拿到药,也无法救身边人。
“怎能如此无用。”她被拖下去,却不停呢喃,失神着。
入宫墙,她二十。
她日日在思,日日在想,自由。
而她用自由换得一人的性命,那人,却被自由所拘束。
“师父。”花易春日日清洗发簪,每当晚回时,便跪于院落角里。
十三年的第十二年,花易春最后,只能说:“她们问,为何‘花桑’只有花了。”
“为什么我无法去救你,为什么总有一堆人限制我。”她与桑有晖一样,有软肋。
直到第十二年的最后一天,她死了,化为山川河流,融于万物,她本可以成仙,却因怨念形成黑雾,飘向皇城。
她留下最后一滴泪,满腔遗憾:“十二岁与师父相识。”
她吸食皇城人们信仰,皇城人们怨念、贪念,飞向宫城。
皇城内恰三月,恰逢三月花成春。
桑有晖知晓徒儿噩耗,更加心神不宁。
花园内赏景,她抬手,纤指透过一丝光。
“救命啊!娘娘快跑。”丫鬟又璐被追赶着匆忙跑过,无意掠了她发簪。
在混乱中,桑有晖持起地上剑。
她眸露寒光,淡然昂头:“十多年了,终于有了解了。”
她想,结果黑雾,再结了狗皇帝之命。
后宫十三年,她练武便被说不守妇道,女子就应做好自己的本分,干什么男人的事情。
她在后宫谨小慎微,却总是被说。
那为何要在意呢?
她想尽办法出去,却在无数希望前破灭,门就在前,她只离一寸,便被拖下去了。
黑雾终飘过,却在她身旁停下。
“桑,有,晖。”黑雾唤桑有晖,似乎醒了神。
她似乎感受到,这人是谁,轻声喃喃:“徒儿。”
“师父。”顷刻间,城内所有团雾,皆飞驰于此,铸就人身,染红了的棕衣披在女子身上。
花易春强笑着:“师父,重逢了。”
两人相拥,漫天大雪此刻而落。
三月逢春,却落雪。
雪落二人满头,倏然,桑有晖推开她,呵斥道:“快,带走我!”
花易春诧异转而了然,眸底渗着悲恸,闭眸化作黑雾冲她身间划过。
两抹红衣,就在三月春雪天相拥。
花易春阖眼,眼睫轻颤,背着桑有晖,在漫天雪地徒步前行。
“师父,徒儿带你回家。”
正是三月好春景,漫天雪地却余红。
“神尊大人!”
不知谁唤了他,激的林泗睁眼,美眸微冷,似是未缓神。
京无绮也此时刚醒,扶着他。
京无绮睨他一眼,散漫地说:“现在事情前因后果已明了,只需将幕后之人抓住便可。”
“大师兄,是你吧。”林泗召出菉竹,抵着扶他之人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