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很快散去，春猎马上到来。站在广阔的猎场上，柳郃看着身边忙碌的宫人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年尾祭祀时。但充满生机的草场和关在笼子中的猎物又将现实与记忆区分开，柳郃也不能像之前那般在营地里随意闲逛。
听着礼官絮絮叨叨走完了祭祀流程，大家按规定落座，等待皇帝射出第一箭宣布春猎开始。
江尧缓步走下祭台，翻身上马从何公公手里接过雕饰精美的弓。柳郃一颗心悬了起来，因为和江尧赌气第三天后就再也没有去围观过训练，所以他也不知道江尧现在水平到底怎么样。
江尧深吸一口气，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侍从打开笼子进行驱赶，大大小小的动物四散奔逃。江尧驾马追赶同时按照学过的拉弓搭箭，接着瞄准目标，箭出。
随着破空声，一只鹿闻声倒下。马上有侍从把鹿捡起高声呼喊，江尧和柳郃同时松一口气，没有人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自从掌握了骑马开始练习射箭，江尧的噩梦就开始了。定姿势，反复拉弓到第二天手抬起来都在抖。射活物更是不敢回想，由于不好找到足够的动物练习，所以这个要射的活物就是这个林子里唯一一个不会死的暗三A。本来树林就已经很暗了，暗三A还穿一身黑，动起来速度又快，据他说他的速度和鹿跑起来是一致的，这些都导致江尧经常找不到人在哪里。
更糟糕的是暗三A为了目标能顺利达成制定了严格的每日计划，不达成不能回去的那种。好几天江尧都是凌晨回去，睡一两个小时就要起床。连太后都看出他的疲惫，在他请安时劝他不要这么劳累，没猝死真的是他命大。
江尧顶着擦了粉都盖不住的黑眼圈调转马头回到场地中央宣布狩猎开始。
周围的将领早就准备好，直接策马进入猎场，瑞王也兴冲冲向安王说了什么，安王摇摇头他又向柳郃跑过来：“柳相要参加吗？”
柳郃摆摆手：“不了，我不擅长骑射。”
“啊——”瑞王很遗憾，“两位皇兄也不去。”
柳郃哄着他：“这说明你身上可是背负着整个皇室的荣耀，都看你的了。”
瑞王果然喜笑颜开，柳郃暗叹瑞王的好哄就听见瑞王问：“你和皇兄说开了吗？”
“什么？”柳郃摸不着头脑。
“就是，之前你好像和皇兄有矛盾，皇兄也说过想找你当面道歉之类的？”他边说边偷瞄柳郃的表情。
柳郃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年终祭祀时的事，就那么一小段插曲瑞王竟然能记这么久，还一直想着帮忙化解一下。不过很遗憾和瑞王期待的大家和和气气不同，上次的会面柳郃可是给安王吓了一大跳，但他还是选择撒个善意的谎：“已经完全说开了，本来就是件小事，劳你这么挂心了。”
“那就好啦！”瑞王像是解决了什么大难题，“你是很好的人，皇兄也是。要是因为一点小误会产生隔阂就太糟糕了。”
“你还不去吗？我可看见有人的随从带着猎物回来了哦，小心落后太多。”
“我去啦去啦！”瑞王跑开，隔了一段距离都能听见他和旁边的侍从说一定会射个大的回来。
最担心的一环过去了，柳郃又不用上场，想聊两句的穆小将军又跑去打猎了。柳郃就和身边的同僚简单聊聊，专心在看台上看着下面的情况，氛围和谐。
江尧这边就不太好了，因为还有一个安王在位置上等着。
安王关怀说道：“眼底乌青一片，脸上没有血色，皇上还是要注意点的好，要不让太医来看看？”
江尧看了一眼安王：“朕的身体自然有太医院的人挂心，不用你多费心。”
安王没有被当众拂面子的尴尬：“那就好，我观您方才射箭，力道和准度都不如从前，思来想去恐怕是最近太过劳累导致的。”
江尧没有搭理他，他就自顾自说：“我还以为您会选择射兔子或飞禽呢！毕竟以前您总是喜欢射体积小且速度快的动物，认为这才能展示出技艺的高超。”
江尧丝毫不慌，哪怕事情真相是他们认为鹿体型大，只做了射鹿的针对训练，他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鹿有吉祥福禄的寓意，作为首射有何不可？”
“原来您是这么想的，您不准备下去享受春猎的乐趣吗？”
江尧还能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要真去了，恐怕是大家一起看他的笑话：“朕若是参与，恐怕会让这场比赛有失公平。倒是连小辰安都去了，你怎么不去试试？”
安王反问：“辰安年纪小不知道，您也不记得了吗？”
“嗯？”江尧下意识发出疑问，面板上展示的安王生平简短的不得了，他也派暗卫去查了。但毕竟时间久远，还有一段时间是在军中实在无法调查的很详细。
安王也没有为难的意思，直接解答：“我在军中时，受过伤。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从军中回到了京城，皇上日理万机，不记得也正常。”
江尧毫不慌乱，看着不断来报捷的各位将领的随从淡定开口：“太医每七天一次请脉，这几个月太医院那边都说你身体安康，没想到竟有暗伤，看来他们也不太称职。”
“旧伤罢了，又不影响日常生活就没让太医上报，皇上可不要就此责怪他们。”
江尧暗自庆幸，幸好为了调查安王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调看了他这大半年的请脉记录，不然今天还真不好蒙混过去。
“讳疾忌医可不好，回去后让太医给你仔细检查一番，该休养修养，该吃汤药就吃汤药。”
安王道谢：“多谢皇上关怀。”
两人聊着下方突然闹哄哄的，一群人拥簇着一个穿着甲胄的少年人。走近一看正是穆小将军，他抿着唇眼神飘忽，耳尖泛红，像是不太习惯这种众人起哄大声夸奖的环境。
“穆小将军猎到了一头熊！”有人高声呼喊，队伍后面真的拖着一只熊的尸体。
江尧当即夸奖：“真是英雄少年，好啊。”
穆长云腼腆笑了笑：“陛下谬赞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少不了其他随从的帮助。”
“都有赏，在座的怕是没有比穆小将军收获更丰的了，今日的比试是穆小将军赢了。”
穆长云身边的人都欢呼起来，柳郃看得也不自觉笑起来：“将门虎子，令郎日后必有一番成就。”
穆峯老将军摇摇头：“小辈之间的打闹罢了，柳相说笑了。”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穆老将军教导的很好，穆小将军也天资聪逸，足以窥见身上将领的潜质，日后定是一员大将。”江尧实在不想和安王待在一起，跑过来躲清静了。
瑞王没能拿到第一也不气垒将双手交叠放在眼睛上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人站在高处的安王。
他溜过去从后面一扑，安王被扑的一个踉跄，他连忙扶了一把：“皇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没办法啊。”安王看向柳郃那边，三个人谈的正欢，“你皇兄我被讨厌了呢。”
“啊，谁讨厌你啊？”瑞王顺着视线看过去，“不会吧？你和柳相不是刚说开，怎么又有矛盾了？”
安王摇摇头：“不是柳相，只是有点误会而已，不要紧的。”
瑞王吐槽：“你怎么和这么多人有误会啊，有没有考虑改一下你的说话方式？”
“嗯，是个好提议，我会试一试的。”
“算啦，不管这些了！”瑞王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你和我去看看，我虽然不是第一，但也猎到了很多动物，你快看看。”
两人路过柳郃江尧身边，穆峯老将军已经离开了。瑞王停下规规矩矩打了声招呼：“皇兄。”
江尧轻点下颌算是回应。不知道是不是江尧在旁边的原因，瑞王看向柳郃时也收敛了不少：“柳相好，柳相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猎物吗？”
即使动作语气收敛了不少，但那双眼睛还是带着期待，让人下意识就想答应。
“我和陛下还有事情要说，瑞王殿下和安王殿下一起去吧。”柳郃在心里道歉对不起了，我也不想和安王待在一起。
瑞王也没有过多邀请和安王一起走了，老老实实走了一段距离后，估摸着江尧没看他了，就不顾礼仪拉着安王小跑起来。
安王被拉着小跑在人群中穿梭，有时差点撞到人，瑞王回头语调上扬：“对不起啦，让一让呀。”
“瑞王很喜欢安王呢，你这个老二反而和他们两个都不亲近。”
江尧不正经回答：“这就是中间孩子的难处啊！不上不下地位尴尬。”
“你要是能和他们关系好点，不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江尧耸下肩：“谁让我一出生身份地位就注定和他们不一样？”
柳郃没和他继续闲聊：“你觉得穆峯父子怎么样？”
江尧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
柳郃只有四个字：“忠良之臣。”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坏消息呢？”
“他们是忠良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