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太后驾崩,天下哀悼。柳郃作为园陵使负责整个葬礼的统筹安排,在与其他大臣详细商议后再向江尧汇报丧礼安排。

    江尧这两天除了处理事务,其他时候都在太后的灵堂里待着。王公大臣按照规定前来哭丧,安王和瑞王跪在最前面。他们不是太后所出,但太后待人宽和对他们也极好。瑞王也不再见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样子,眼眶都是红的。他的母妃去世的早,受太后照拂颇多,太后在他心里和母亲也差不了多少。

    柳郃虽然没见过这位受人尊敬的太后,但也不免被气氛感染带上几分悲伤。江尧不在正堂,他在正堂守了一天,此刻正在偏房休息。

    柳郃去偏房向他确认接下来的事情,房内没有其他人,江尧站在案桌前,难得没有回头迎接柳郃。他只是一个人立在那就仿佛被浓重的哀伤层层包围,透不过一丝气。

    “江尧。”柳郃有些担心,他原以为太后去世对江尧的影响应该不大,毕竟也才相处了大半年。但现在看来他判断出错了,这几天江尧都没来偷偷找他,应该不只是被太后去世的事情拖住了,更多的还是他真的难过没有心思过来。

    江尧依旧没有回头,柳郃向前走到和江尧并肩的位置,顺着看过去,才发现案桌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像,太后的画像。

    只一眼柳郃就惊到睁大了眼睛,猛的看向江尧。

    “这!”画像上的人和江尧的母亲,他认识的记忆中的江阿姨几乎一模一样。

    “盒子,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总是做梦,梦到我去了古代,当金枝玉叶的太子。”

    “记得,那时候你总说这是上天的暗示,后面还去搜了很多穿成古代太子的小说看。”

    “昨晚我又做梦了。我梦到,我回去了。”

    柳郃明白江尧只是想要一个能倾诉的对象,所以他没有接话,只是轻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江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接着说:“我打开家门,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我很慌张,在屋里大声喊着。我明明已经用尽了力气去喊,可声音却小的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后来我喊累了,门却打开了。爸妈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菜。他们看到我满是惊讶,我高兴地喊他们,我妈却一脸疑惑问我,他们问我……”

    江尧好像说不下去,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轻缓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他们问我‘你是谁啊?’,我说‘我是小尧啊!’。我妈笑着摇摇头说‘我们小尧可不是这幅样子。’”

    江尧的语气难过,还带着一丝哽咽。

    柳郃想安慰他:“没事的,梦都是假的。叔叔阿姨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江尧固执的要把这个梦讲完:“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穿着龙袍。我慌慌张张想要解释,可是等我一抬头。没有爸妈,没有客厅什么都没有……我又回到了空荡荡的皇宫。”

    “江尧……”柳郃第一次感受到语言的苍白无力,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发小。从小到大,江尧一直都能很好地调节自己的情绪,所以一直都是江尧安慰他多一些。

    就连穿越过来后,江尧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失落的情绪。而自己却对他的情绪一无所知,一个人在皇宫中,身边全是陌生的人却要扮演自然。日日面对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太后,一举一动都在宫人和妃子的目光中。江尧才是那个压力更大,更需要倾诉,更需要人开导安慰的人。而自己这么久都没有意识到……

    “对不起。”柳郃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这么久我都没有真正意识到你的处境。”

    也没有意识到你的情感需求。

    “是我的错。”

    “我说这个可不是想让你和我道歉的,我只是想要说出来而已。”江尧看着柳郃陷入自责无奈叹气。

    “你总是说,你不辞职是想对原身负责,怕哪天你回去了,原身回来发现自己的生活偏离正轨,自己做官安天下的抱负再也无法实现。”

    “但其实我知道,你更多是想帮我一把。见安王也好,设计杨瞻也罢。你不用向我道歉,你能站在这里听我说话就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柳郃无奈:“明明是我想要安慰你,怎么到头来又是你开解我?”

    “谁让某人是个多愁善感又会钻牛角的,我要是也一起钻那就完蛋了!”

    “你真没事?”柳郃不放心。

    “说没事……那是假的,毕竟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但放心,我不会沉溺其中的。”江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过来是要说什么的?”

    柳郃这才想起来正事,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后面所有的流程:“虽然太后要求一切从简,但很多流程还是不能省略,依旧比较复杂。你能不能记住?”

    “大概能记住?”江尧不确定地说,“还有好几天呢,到时候又有礼官提醒,应该没问题。”

    “行,那我先出去了。”流程没有问题,柳郃不能在这里久待。或许是因为他从没见过那样悲伤,负面情绪外露的江尧,他出门前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江尧注意到他的视线,微笑着冲他点点头。

    柳郃出门后,江尧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会沉溺于悲伤是真,但能完全放下是假。这个梦彻底暴露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如果他们真的在这个时代停留了许久才找到回去的办法,那等他们回去,那边会不会物是人非。过惯了古代封建贵族阶级生活的他们,还能完全融入那个社会吗?

    太后停灵期间,每日都有不同的安排,柳郃和江尧也没有时间坐在一起再好好聊聊。一直到停灵的最后一日晚上,宿在宫中的安王去灵堂找江尧。

    江尧听见外面宫人行礼的声音,很想让安王从哪来回哪去,他现在没心情和他互相试探。

    安王的理由却冠冕堂皇:“明日母后就要安葬,今晚我最后在看一眼,陛下都不允许吗?”

    江尧只能把他放进来,安王进来对着太后的牌位行礼后对江尧说:“臣与陛下许久都没有好好聊过了,不知今夜陛下可愿与臣聊一聊?”

    江尧压低眉头直接就要拒绝,安王却抢先一步开口:“母后去世前还召我和辰安前去,说兄弟之间总是不要太生分为好。”

    “你要聊什么。”江尧大有一种有话快说,说完快走的意思。

    “聊些兄弟之间的话题,宫人就不必在一旁侍候了吧?”

    江尧深深看了他一眼对何公公说:“你们都出去吧,朕要和安王好好聊聊。”

    宫人全部退出房间,江尧才看向一直挂着得体微笑的安王:“说吧。”

    “母后去世前召见我,她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让我好好辅佐你,让我好好护着辰安。”

    江尧想起那个和蔼的女子:“母后也很关心你的。”

    “当然,我知道的。所以我也一直把她当生母一样尊敬,但是,你从来都是我们三个中最受宠的,被寄予厚望的那个。你瞧瞧你的名字——江尧,三皇五帝之一。”

    “早期太后一直没有身孕,我作为唯一的皇子也曾被当做太子培养。但你一出生,父皇就许诺太子之位一定是你的。甚至不放心我,为了让我远离朝堂,特意把我调到军队中。可又怕我掌控军队,因此去了最忠心且军纪严明的穆峯老将军手下。”

    “你说这些做什么?你羡慕还是嫉妒了?”江尧理解,本来作为唯一的大家都默认的太子,享受着太子的资源,自己可能也努力地学习期待日后登临帝位。可一朝全部都被收回,告诉他你只能是一个亲王,这么大的落差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都不是。”安王神色平和,“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嫡出,我和辰安是庶出。你要当皇帝,承担的责任会比我们更重,所以你得到更多的优待都是正常的。”

    “你既然认为这是合理的,又为什么表现出想要这个位置?”江尧真的搞不懂他,这不是言行不一致吗?反正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干脆直接问出来算了。

    “本该如此,但你后来性情大变,尤其是落水高烧三天之后。你依然聪慧,但却因为这次事故变得不近人情,或者说更像是不通人情。”安王下了定论,“你的情感出问题了。”

    江尧不知道原身竟然还有这样的遭遇,只知道他很在意皇帝的威严,总是一副冷漠不苟言笑的样子。

    “我确实对这个位置无意。可如果说你得到的一切优待都是因为你日后要承担一个国家的重担。那在情感上出了问题的你,明显无法承担,可你依旧享受着作为皇帝能享受到的特权,这就不对等了。”

    江尧搞清楚了他的逻辑,享受好的待遇是因为要尽到相应的责任。但原主情感出问题后,他认为原主无法尽到一个好皇帝的义务,却依旧享受着皇帝的待遇。

    “所以,你想要取代朕?”

    “虽然我也不认为我是个很好的人选,皇帝要担负的东西太多,坐上去我就要隐藏部分的自己。但是除了我也没有别人了,辰安还小也没有接受过皇帝的教育,他不适合。”

    江尧想过他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皇帝的权力……但偏偏没想到他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给出原身不适合当皇帝的评价,却又找不到其他人。

    你不适合,所以我来。

    但很快江尧就反应过来这番话让他不舒服的点在哪了:“你太傲慢了,你凭什么点评朕不适合当皇帝。”

    毕竟他过来时,原身也才继位三个月。一件劳民伤财的事都没干,甚至一条政策都没颁布过。

    “所以我在一直在观望,但很奇怪,现在的你,勉强合格了。”

    “所以你今晚过来,只是为了告诉我,我合格了?”江尧难以置信,以至于都没注意自己的自称。

    “嗯……”安王沉吟一下,“其实我是准备再观察试探一下的,但是辰安建议我要不要换一种说话方式,所以我想要不直白一点?不过我确实有一个疑问,想直接问你。”

    江尧微微扬一下头示意他说。

    “你真的是江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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