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韫拉着楚沅在宫中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亭子。
刚踏入亭子,就瞧见谢清欢坐在亭中石凳上,手中捧着一卷书。
她愣怔的盯着书久久没有翻动,显然没有看进去多少。
“清欢姐姐!”
谢清欢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她们二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行礼。
徐书韫赶忙说道:“姐姐,无需多礼,咱们难得在此遇上,正好一起聊聊。”
三人便一同在亭中落座。
“清欢姐姐,你刚刚看得那么专注,到底在研读什么好书呀?我瞧你刚刚似乎看得入神,半天都没翻页呢。”
说着,身子还往前倾了倾,试图看清书卷上的内容。
谢清欢将书卷展开些许,递向徐书韫,说道:“不过是一本旧话本罢了,讲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倒也谈不上研读。我方才思绪有些飘散,所以才没翻动书页。”
“谢小姐,你手中这本莫不是《西厢记》?”
楚沅眼尖,一眼就看出了是哪本书。
徐书韫一听,眼睛顿时亮闪闪的,急忙凑过来:“呀,真的是《西厢记》!我早有耳闻,都说这书里的词藻优美绝伦,把那男女之情描绘得细腻动人。只是一直没机会好好读一读。清欢姐姐,你最喜欢里面哪个情节呀?”
“我倒是偏爱‘待月西厢下’那一段,张生隔墙吟诗,莺莺听闻后心有所动,那种含蓄又热烈的情感,实在令人心动。”
谢清欢唇角噙着一抹盈盈笑意,思绪不知不觉飘远,脑海中尽是徐景铄的种种好。
徐书韫瞧见谢清欢脸上那藏不住的甜蜜笑意,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坏笑。
她故意凑近谢清欢,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莫不是心里正想着某个人?嘿嘿,我猜猜,是不是我哥哥呀?”
谢清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打趣弄得脸颊绯红,佯装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娇嗔道:“你这小妮子,就会拿我打趣,哪有你说的那样。”
徐书韫却不依不饶,拉着谢清欢的手,摇晃个不停,撒娇道:“姐姐就别否认啦,我又不是看不出来。你和哥哥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说着,她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双手合十,满眼期待地望着谢清欢:“你要是当了我的嫂子,那该有多好呀!以后咱们天天都能在一起,我就有两个最疼我的人啦。你说呢,楚沅?”
徐书韫朝楚沅使了个眼色。
“殿下言之有理。”
面前楚沅附和徐书韫,可她心中并不这么认为。
徐景铄身为太子,他的婚姻早已超脱了普通男女之情的范畴,而成为了一场政治联姻。
诚然,现在徐景铄对谢清欢很着迷,但谢清欢背后家族势力太过微薄,实在难以成为徐景铄坚实可靠的助力。
谢清欢虽有诸多美好之处,能让徐景铄为之倾心,可家族势力的短板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朝堂之上,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为其站台,便缺少了众多关键的人脉资源与政治支持。
一旦遇到政敌打压或是棘手难题,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之抗衡。
崔氏已经开始没落,皇后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儿子娶一个没有助力的人为妻。
“我配不上太子殿下的,也没敢有过非分之想。”谢清欢垂下眼眸,声音听不出悲喜,“我只愿能守着如今这份情谊,偶尔能见见殿下,便已足够。”
她确实不配。
他的太子妃应该是位高门贵女的。
她心气高,不愿为妾,所以这是段遗憾的感情。
有缘无分……
况且……
“过几日,我打算离开皇宫,去寻我自幼定下的未婚夫。这段日子,承蒙太子殿下错爱,可终究是有缘无分。我既已有婚约在身,自当恪守本分。”
此言一出,徐书韫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急切道:“姐姐,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走呢!你不是喜欢哥哥吗?怎么突然又要去找那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夫?”
“谢小姐此举,倒也不失为一种决断。只是这一走,往后山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楚姑娘说得是,人生自是有许多无奈。此次离去,山长水阔,相见无期,但我相信,只要心中有念,即便相隔千里,情谊也不会淡薄。”
谢清欢起身准备离去,这场亭子中的相聚,只留下一句“山长水阔,相见无期”。
回去的路上,路过柳月阁。
就在这一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回忆,让她头疼欲裂。
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如同昨日发生。
楚……楚沅?
在记忆里的那一幕,柳月阁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跳动。
“告诉我!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徐书韫嘶声怒吼,声音尖锐得划破了阁内沉闷的空气。
她的脸庞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对我的那些好,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不是一切都只是你的算计?”
楚沅面色涨红,憋闷得几近窒息,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一股狠劲。
她双手猛地抓住徐书韫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掰。
在一番挣扎后,楚沅终于成功止住了徐书韫的手。紧接着,她顺势发力,双手狠狠一推。
徐书韫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重重地摔倒在地。
徐书韫摔在地上,发髻散落,狼狈不堪,眼中却依旧恨意滔天。
她死死地盯着楚沅:“你以为推开我,就能摆脱这一切吗?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楚沅大口喘着粗气,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她的胸膛剧烈起伏。
并不是她想如此。
要怪只能怪命运造化弄人。
她何尝不想真心待她,可有些事,由不得她们选。
血债就是要血偿的!!
她的母亲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她扳不倒高高在上的崔皇后,那就只能让她的儿女来偿还了。
曾经那些甜蜜的过往,此刻竟成了伤人最深的利刃。
那时的她们,互诉衷肠,以为能携手走过一生。可如今,却在这柳月阁中,反目成仇。
何其可笑!
何其可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有你的算计,那我也有我的筹谋。徐璟琛是我弟弟,他生性纯良,心怀天下,远比徐清宴更有资格登上皇位。我会全力扶持他,助他成就大业。”
“你我立场已然不同,日后在这争斗之中,我不会再念及往日情分。一旦你或者徐清宴敢对徐璟琛不利,我必定会不择手段反击,到时候,可别怨我心狠手辣。”
楚沅咬牙切齿的看向徐书韫,话在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徐书韫……”
……
“殿下。”
“殿下。”
见徐书韫没反应,她大着胆子唤了声:“书韫……”
记忆里的楚沅和现实里的楚沅重叠在了一起,徐书韫一时没有分清,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重,楚沅的脸瞬间偏向一侧,嘴角也被打出了一丝血迹。
“你还有脸叫我的名字?”徐书韫声音颤抖,几近嘶吼地骂道,“楚沅,你这个虚伪至极的骗子!”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对你掏心掏肺,才会一次次相信你!你口口声声说着那些情谊,原来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你算计我的幌子!”
“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对待过我哪怕一分一毫?”
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之前不是她说的可以唤她的名字吗?
骗子!
到底谁才是骗子?
心里还没骂完徐书韫就见她身子一晃,整个人直直地朝着地面倒去。
楚沅见状,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急忙伸手扶住了徐书韫。
看着怀里昏迷的徐书韫,楚沅心乱如麻,在她额头上轻落下一吻。
但很快就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等徐书韫醒来时已是深夜,身旁只有绿枝、娇蕊二人侍奉。
绿枝端来一碗呛人的汤药,徐书韫半靠在床头,眼神恹恹,瞧见那汤药,眉头瞬间蹙起,下意识地抬起手将其挡住。
“楚沅呢?”
绿枝撇了撇嘴,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与嫉妒,随即便换上一副看似恭敬,实则阴阳怪气的神情。
普天之下,只有她敢这么对徐书韫说话。
她语气里满是酸意:“公主这刚苏醒,心心念念的便是楚沅呐。瞧瞧,为了伺候您,婢子忙得脚不沾地,一刻都不敢停歇,又是煎药又是守着您,可没见公主您关心过婢子半句。”
“至于楚沅……谁晓得她此刻是不是正自在悠闲,根本没把公主您的安危放在心上呢。”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自己扬起手,打在了楚沅的脸上……
娇蕊端来一盏茶,道:“楚沅伤在了脸上。她使人来告假,说伤势严重,这几日实在没法在您身边侍候,得专心养伤,还望公主宽宥。”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伤了脸,可去寻大夫瞧过?”
娇蕊忙回道:“具体如何婢子也不太清楚,只听说事发突然。楚沅的伤已经看过了,开了药正在调养。只是这脸受伤不比其他地方。”
“绿枝,你去库房取那盒从西域进贡的药膏,即刻给楚沅送去,务必叮嘱她按时涂抹,莫要留下伤。”
一旁的绿枝领命后刚准备离开。
“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她只记得动了手,不知道自己具体用了多大力道。
还是亲自去一趟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