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如冰

    冰冷暗卫x蛮横少主

    1.

    云卿第一次见李尽寒,是在十岁的时候。

    她的父亲作为江湖鼎鼎有名的尚武阁之主,仇家颇多,云卿作为他的女儿,经常一不小心就被拐走,当作筹码或要挟。

    彼时,她又一次从父亲的仇家手中逃出,藏在父亲怀中,惊魂未定。

    而李尽寒一身黑色劲装,垂首恭敬地跪在她和父亲面前。

    父亲说:“从今天起,便由你来护着少主。”

    “属下领命。”

    少年的嗓音清澈却坚定,云卿从父亲怀中露出一只眼睛,只看到一张俊朗清秀,却面无表情的脸。

    像是瀑布下的劲石,又像是狂风中的韧竹。

    波澜不惊,稳而不动。

    自那以后,李尽寒便一直跟在她身侧。

    2.

    父亲并不允许云卿学武,理由是武术拳打脚踢,每次打完不是你鼻青脸肿就是他屁滚尿流。

    父亲紧她得很,不愿她去接触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但日渐长大,作为尚武阁的少主,云卿哪里愿意。

    她经常对着父亲撒娇,希望父亲能教自己武功,屡次请求未果后,又会偷偷爬到练武场的围墙上偷师学艺,趁着父亲不注意,还会在深夜悄悄舞刀弄枪。

    即便有些武器她拿都拿不稳。

    有时候会被父亲发现,挨一顿骂,但骂完之后云卿还是不改,一如既往,得空便往练武场围墙上爬。

    ——反正父亲从来只舍得口头上说说她。

    直到后来,父亲为了防着她,把练武场的围墙修高了三个度,即便她用梯子也翻不上去,又在所有武器中加入了重石,叫她彻底拿不起。

    云卿十分气愤,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学武。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她打起了李尽寒的主意。

    自从父亲命他做自己的暗卫,这人便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侧,虽然云卿看不见他的身影,但她知道,李尽寒一定在某个隐蔽的地方看着自己。

    那天深夜,她偷偷从房中跑到后山,在步入小路拐角处时,突然“啊”的一声,坠入了捕猎的深坑,惊慌大叫:

    “有人吗!救命啊!救命啊!!”

    暗处一道身影利落闪至她身边,李尽寒从高处跳下来,背对着她蹲下:“少主,属下背您上去。”

    “我不上去。”云卿却道。

    李尽寒一愣,转头看向她。

    云卿的表情十分傲然,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惊慌。

    李尽寒收回视线,对她毕恭毕敬,声音淡淡的:“属下不明白少主的意思。”

    “李尽寒。”云卿满是命令的语气,指着他道,“本少主要你教我武功!”

    李尽寒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

    “属下才疏学浅,不敢妄自传授武艺。”

    “你要是不教我,我今晚就不上去了!这深更半夜,月黑风高,我要是在这里染了风寒,或是出了什么事,阿爹必定唯你是问!”

    李尽寒这才稍微抬了抬眼睫。

    云卿盯着他:“你教还是不教?!”

    李尽寒的叹息声几不可闻:“......属下,领命。”

    月光倾泄,将云卿熠熠生辉的双眸照得清亮。

    她兴奋道:“那你可要好好教!你要是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后我还这样吓你!你可仔细了!”

    李尽寒只道她是孩子心性,“嗯”了一声,说:“少主,属下先带您上去。”

    云卿轻快地跃到他的背上。

    少女的身子又轻又软,淡淡的梨花香顿时环绕了他,李尽寒毫无波动,脚尖轻点,便带着云卿跃了出来,以防万一,又背着她回到了房院内。

    云卿从他背上跳下来,轻快道:“那就从明天晚上开始。今后每晚子时,你都在后山教我武功!”

    李尽寒只得道:“是。”

    3.

    第二天晚上,云卿不到子时便兴致勃勃来到后山。

    她将长发束起,露出了干净的脖颈,轻快又利落。

    “李尽寒,你可以出来了。”她道。

    话音刚落,李尽寒便从黑夜中现身,稳稳当当地立在她面前行礼,道:“少主。”

    云卿凑到他面前,正经道:“以后教我武功,你出来就不用行礼了,本来我们就没有多少时间。”

    李尽寒回了一声“是”。

    云卿兴致冲冲:“今天学什么呀?”

    少年看了看云卿单薄的身子,敛眸,不咸不淡道:“少主若真想学武,便要从基本功练起——先扎半个时辰马步吧。”

    “扎完马步,然后呢?”

    “扎完马步,没有了。”

    云卿狐疑:“就这样?我看练武场那些人,什么上勾拳下勾拳扫堂腿的......那些学不学?”

    “习武入门,先从基本功开始。”李尽寒语气淡然,十分认真。

    云卿撇撇嘴,倒是知道自己是个门外汉,十分谦虚,摆好姿势,扎起了马步。

    此前偷师,云卿也只是偷了个花拳绣腿,哪里知道真正习武的辛劳痛苦。

    半个时辰结束,她已经累得双腿打颤。

    李尽寒在一旁耐心等着她,马步扎完后,十分适时地蹲在她面前,用后背接住她瘫倒的身体。

    “原来习武......这么累啊......”她趴在李尽寒后背上,语气虚弱。

    “少主要放弃吗?”李尽寒忽然问。

    “不!”云卿不知哪里突然来的力气,大叫,“我才不放弃呢!明天继续!”

    说罢,她靠近李尽寒肩膀的脑袋便垂了下去。

    李尽寒侧头一看,只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均匀的呼吸轻轻吹拂在他的脖颈上,温热转瞬即逝。

    “属下不知,”李尽寒低声道,“少主入睡竟如此之快。”

    夜色静谧,月光如水。

    李尽寒稳了稳托住云卿的双手,施展轻功,将她送回了房间。

    4.

    此后数月,云卿几乎每夜都会在后山处,由李尽寒教她习武。

    她逐渐进步,虽然缓慢,但也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即便扎完一个时辰马步都不会腿抖。

    后来某一次,她又偷偷潜入练武场,试着去拿那些加了重石的武器,没想到竟然能稳稳拿在手中。

    云卿觉得自己进步很大,颇为欣喜。

    “你的武艺传授成效显著,本少主开心,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云卿语气昂扬,得意地看着面前的李尽寒。

    李尽寒语气平淡:“属下没什么想要的。”

    云卿不信:“你仔细想想,机会可就这一次。”

    李尽寒抬头,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深邃而平静,看得云卿不自觉躲闪了一下。

    他想了想,终是道:“那属下便希望,有朝一日,少主可以打败我。”

    李尽寒武功高强,云卿深知自己此刻这三脚猫功夫是打不过他的,但也被他这句话燃起了斗志,并未注意到他这请求的奇怪之处。

    “好好好,不愧是本少主的武艺师傅!”她道,“对我寄予如此厚望,那我更加要努力了。”

    云卿拿起地上的木剑,投入练习中。

    那木剑是李尽寒为她做的。

    考虑到阁内武器无法随意调用,他便为她做了这把木剑。

    云卿挥剑,李尽寒便在一旁指导她的姿势,有时还会耐心上手,为她调整。

    云卿心想,她这个暗卫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实际上还是挺善解人意温柔暖心的。

    5.

    某天,云卿又被父亲的仇家拐走了。

    那群人来势汹汹,彼时父亲正在外办公,阁内子弟抵挡不住,她也抵挡不住,于是她就这样水灵灵地被带走了。

    她被关进仇家的地牢,忍饥挨饿。

    虽然早已对挟持这件事习以为常,但云卿还是忍不住鄙视自己。

    练了这么久武功,居然还是斗不住父亲的仇家!她难道真的半分习武天赋也没有么?!

    但她没有陷入自我怀疑太久,因为刚一冒出这个想法时,李尽寒便冲破了地牢的门,嘴角带血,气喘吁吁,一双瞳孔深沉无比,在见到她的时候,才突然亮了起来。

    他唤她:“少主,属下来迟了。”

    李尽寒拿着刀的手正在止不住地滴血,云卿惊呼:“你受伤了!”

    李尽寒毫不在意,迅速用干净的那只手揽住她的腰身,逃出地牢。

    追兵来得迅速,穷追不舍,李尽寒一面抵御敌人,一面努力护住怀中的云卿。

    云卿不甘拖后腿,也努力施展拳脚,但她经历数日地牢苦生,哪里还有多的力气。

    李尽寒带着她一路逃亡,终于是甩掉了身后的敌人,只是他为了护住她,身上早已被砍得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即便如此,他仍旧撑着一口气,将云卿带回了尚武阁。

    云卿惊魂未定,回过神来时,得知父亲重罚了李尽寒,全因他没有及时制止她被拐走。

    云卿趁人不注意,溜进了李尽寒房间,他刚给自己上药包扎完,此刻正在穿衣服。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云卿还是看到了李尽寒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李尽寒看到云卿,顿时皱起眉头,却还是努力扭身,恭敬道:“少主......”

    说罢,他突然咳嗽起来,面色苍白。

    云卿立即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李尽寒没有接,只是盯着她,道:“少主,你不该来这里。”

    云卿闻言顿时火气上来,把水硬塞到他手里:“你管我去哪儿呢,赶紧喝水呀!”

    “咳咳咳......”李尽寒握着水杯,又咳了两声,拗不过她,抬头将杯里的水缓缓饮尽。

    云卿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突然道:“李尽寒,谢谢你。”

    李尽寒一顿,道:“保护主子本就是属下的本分,少主不必言谢。”

    “不,”云卿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郁闷,却又更加坚定,“以后,我要更加努力学武,不会再让你为我受伤了!”

    闻言,李尽寒罕见地勾唇笑了一瞬,道:“那少主可要加油了。”

    6.

    那一身伤,让李尽寒足足休养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云卿经常瞒着人,偷偷去给李尽寒送药。

    这三个月里,李尽寒口传心授,教她武功剑法。

    这三个月里,云卿也未曾松懈,每到夜里便准时操练,习武的决心愈加坚定。

    二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已愈发亲近,乃至云卿已不在乎她和李尽寒之间的主仆尊卑。

    那晚月光如洗,云卿手中的木剑随着她的手腕颤动,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剑光照映,她的目光清冷而坚毅。

    微风轻轻吹拂,一阵剑意袭来。

    云卿觉察,猛然回身。

    少年手执银剑,身姿矫健,剑尖划破长空,剑光闪烁,与星辰交相辉映,愈加衬出他的轻快。

    ——是李尽寒。

    “少主,可愿与属下过两招?”李尽寒一来便道,手上攻势不断。

    “你身子好了?”云卿横剑格挡,既欣喜又恼怒,“你根本就没想着经过我同意!”

    李尽寒不答,云卿也没继续问,二人默契十足,你来我往,剑光交错。

    战至最后,李尽寒猛然挑落云卿的木剑,剑刃直逼她的脖颈。

    云卿没有动。

    剑刃在距她脖颈分毫处顿住。

    李尽寒眼帘微垂,目光沉沉,道:“少主,你应该躲开。”

    云卿嫣然一笑,目光灼灼:“你又不会真的伤害我。”

    他顿了片刻,没有回话,将剑在手中一挽,横在云卿面前,道:“给您,新剑。”

    云卿惊喜无比,小心翼翼接过,双手轻轻摩挲着剑身,十分珍视。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闪烁,毫不犹豫地扑进了李尽寒怀里,双手紧紧环抱着他。

    “李尽寒,你是全天下最好的暗卫!”

    少女的气息扑了满怀,对方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带着难以抗拒的蛮横。

    李尽寒心中悸动。

    他抬起手,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将双手垂了下去。

    他克制道:“少主,逾矩了。”

    云卿在他怀中抬起脑袋,霸道无比:“逾什么矩,我是堂堂尚武阁少主,我做什么,什么便是规矩!”

    圆月高悬,李尽寒抬首一望,无奈轻声叹气。

    7.

    时光荏苒。

    云卿十八岁这年,有人上门提亲。

    据说来提亲的是江湖上另一个大门派,为利益合作,才想要与尚武阁结亲。

    云卿愤然无比,冲到父亲房间:“阿爹!女儿才不要不明不白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没想到父亲神色沉重,苦口婆心道:“乖卿儿,你嫁过去,阿爹才好放心。”

    云卿哪里明白父亲的苦衷,她只觉得没了选择的自由,交谈未果,愤然离去。

    她寻到李尽寒,向他倾诉。

    李尽寒沉默着听完了她说的一切,却是轻描淡写,道:“或许阁主让您嫁过去,真的是为了您好。”

    云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道:“你也希望我嫁过去?”

    李尽寒垂首,恪守着主仆规矩,道:“属下不敢妄言。”

    云卿双眸噙着泪水,难过无比:“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跑走了,只留下李尽寒站在原地,双拳紧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8.

    云卿试过逃跑,但都被抓了回来,父亲发现她会武功,只得将她关进了尚武阁禁地。

    禁地层层限制,若非阁主亲谕,只进不出。

    她不过区区一个女子,又怎么可能挣得过世俗的枷锁。

    除了嫁,她别无他选。

    出嫁当日,云卿往袖中藏了一把匕首。

    ——杀了她要嫁的男人,而后逃跑,这把匕首的用途,便是如此。

    天涯之大,处处都可以是她的归所,唯独嫁为他人妇,不是。

    也不可以是。

    洞房花烛夜,月黑风高时。

    云卿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感受到男人步步逼近的气息。

    他坐在她身侧,正要用秤杆掀开她的盖头。

    红布坠地,云卿冷冽而决绝,迅速抽出匕首,刀刃一闪,猛地刺向男人。

    刀刃深深扎进男人的身体,他痛苦地软了身子,断断续续道:“你这毒妇......尚武阁灭门,我......我好心答应你爹救你,你居然敢......对我行刺......”

    云卿闻言,瞬间凝固。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尚武阁灭门?”

    男子痛苦至极,讥讽道:“原来你不知道啊,你爹......要偿还十八年前的一笔债,现在,尚武阁恐怕没有人活着了......”

    云卿不肯相信,匆匆扯下满头金饰,快马加鞭赶回尚武阁。

    但她终究是来迟了。

    尸骨遍地,触目惊心,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她慌乱了起来,带着哭腔边寻边喊:“阿爹!阿爹!李尽寒!你们在哪儿?”

    她跑到父亲的院子里,才猛然看见父亲了无声息地躺倒在血泊之中,而他身旁,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手持长剑,矗立于院落中央,剑尖滴落着猩红的液体,映衬着他冷峻的面容,决绝而孤寂。

    今夜的月光一如既往,云卿却只觉得浑身冰凉,那道身影她太过熟悉,熟悉到心痛如绞。

    “......李尽寒?”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为什么?”

    李尽寒看向她。

    “为什么?你说话啊!!”

    云卿声色激动,冲到了他面前。

    李尽寒嘴角勾了起来,眼中带上了狠戾之色,那是云卿从来没有见过的。

    “少主您一定不知道,十八年前,尚武阁为夺取武林第一的名号,是怎样害死了另一武林门派满门,手段之残忍,令人毛骨悚然。”

    “......也一定不知道,那武林门派,尚有后代苟活于这世间,只为报仇雪恨。”

    他一字一句,让云卿如坠冰窖:“尚武阁灭门之仇,十八载未敢忘,如今,终于得报。”

    云卿双眼发红,冲上去要和李尽寒拼命,却被李尽寒轻而易举拦住。

    他冷冰冰道:“现在的你,没资格和我打。”

    云卿跌落在地,目眦欲裂,抬头看他,狠狠道:“杀了我,否则,我日后一定会杀了你。”

    李尽寒却越过了她走出院门,仿佛从未将她放在眼中,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是么,我等着。”

    离开之后,李尽寒不知为何走到了后山,他扶住了一棵树,气息不稳。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大仇得报,他明明应该畅快才是,为何他的心却一阵又一阵地钝痛?

    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9.

    云卿在下葬父亲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才知道父亲此生,比她想象得更在乎她。

    他不许自己学武,是因为怕自己陷入这江湖艰险,难以抽身。

    他让自己嫁出去,是因为觉察到自己死期将至,为她谋求生路。

    可是阿爹啊,您可知您的女儿,并非愿意苟且偷生之人。

    云卿对着父亲的衣冠冢磕了三个沉重的响头,满心恨意,眼中闪烁着泪光:

    “阿爹,您放心,卿儿一定会为您报仇。”

    自那之后,云卿日日练剑,几乎疯魔。

    她的剑法日益精进,每一次挥剑,都仿佛在诉说着对李尽寒的恨意。

    她用的还是原来的那把剑。

    那把李尽寒送给她的剑。

    她要日日盯着这把剑,将杀父之恨刻入骨髓,永世不忘,最后再用这柄剑,亲手杀了他。

    10.

    多年后,李尽寒以武力名震江湖,成为新起之秀,受邀参加三年一度的比武大赛。

    赛至末段,他对上了一名头戴帏帽的女子。

    那女子剑势凌厉果决,剑光如龙蛇游走,剑法细节令他感到熟悉,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

    片刻分神间,他已输了比赛,那女子的剑刃,杀意之重,直逼他的咽喉。

    又在距离他咽喉分毫处顿住。

    那女子嗤笑道:“李公子,你应该躲开。”

    李尽寒闻言,有片刻恍惚,而后淡然开口。

    “比武大赛不见血,你不会杀我。”

    女子轻哼一声,收了剑,道:“我来告诉你,你的死期将至。”

    李尽寒知道她是谁了。

    当夜,有人潜入李尽寒住所行刺。

    数次交锋,对方依旧游刃有余,李尽寒不禁猜测来人身份。

    会是她吗?

    他一分神,刺客占据上风,直逼他的命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闪身而至,替他挡住了这必死一击。

    李尽寒如何也想不到,为他挡刀的人,是云卿。

    云卿一只手臂被砍出了血,另一只手挽剑反刺,抬眼间,便果断地将来人杀了。

    李尽寒下意识便想去扶她。

    云卿甩开他,多年未见,她看着他的眼中,依旧满是恨意。

    李尽寒默了片刻,沙哑着声音,问她:“为何救我?”

    她恶狠狠地看向他,道:“救你?别做梦了!你这条命必须由我亲手来杀!”

    “今日是我失算,下一次,你一定会死。”云卿一字一句道。

    说罢,她毫不犹豫,想要跃窗离去,却被李尽寒抓住了手臂。

    “我给你包扎。”他顿了顿,道,“包扎之后,再走。”

    他又风轻云淡地说:“杀我,不急于一时。”

    “李尽寒,少在这里虚情假意。”她眼神冰冷,“你给我包扎,我嫌恶心。”

    云卿离去后,李尽寒失神地跌坐在木椅上。

    他一直以为,他不杀云卿,只是为了看一只垂死的鸟,如何扑腾自己的翅膀,挣扎着向他啄来。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醒悟。

    他留下云卿,只是因为他舍不得杀她,他心里有她。

    看到她满手是血的时候,他简直要疯了。

    寂静间,李尽寒突然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爱上仇人的女儿,他可真够恶心的。

    11.

    云卿很快便又杀了过来,这些年,她以满腔恨意练武,如今武功臻于化境,李尽寒恐非她的对手。

    山峦之上,层林之间,月光寒如利刃。

    他们二人相对无言,李尽寒认出云卿手中所执之剑,轻声笑了。

    但他没问,她亦没答,下一瞬,剑光交错。

    一如既往的默契,却是再无未来的终局。

    只是几招,李尽寒便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当云卿手中那柄剑没入自己身体的瞬间,他竟不顾疼痛,向前伸手,固执地将她揽入怀中。

    少年紧紧拥着她,恍惚间想起曾经的那个晚上,她兴奋地扑进自己怀中,而他却不敢给予回应。

    “少主,”李尽寒笑着,又这样唤她,“打败我,你做到了。”

    直到此刻,云卿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多年前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剑贯穿李尽寒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云卿的衣襟。

    她从始至终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听着他呼吸渐停,听他从她身上滑落,瘫倒在血泊之中,了无声息。

    就如同她眼中的泪水,滑落得悄然。

    她站在少年的尸首旁,手中的长剑无力地垂下,泪水与血迹交织在一起。

    好冷啊。

    云卿抬首望向月亮。

    原来月光如水,今朝月如寒冰。

    她杀死了杀父仇人,报了血仇。

    却也杀死了自己曾经心动的少年。

    天高水长,从今往后,这世间便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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