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明帝将事情交给了桓圳。

    桓圳下令,城中未病者闭门不出,又在城中辟出了一块地方,称病人营,交由舒疆,卫无尘是毛遂自荐来的,不想让这一根独苗苗冒险也没办法了。

    眼下将伤者集中了,接下来就是医治。

    夜间,所有的医者挑灯夜诊,仍不得其法,有些医者身体有些吃不消。

    子时不寐,难以入眠,忍冬掀开帐帘想透口气,却见医者们大多在外,或仰望星空,或垂头沮丧,或七倚八倒在地上。

    医者传承,悬壶济世,可活了大半辈子,恍然惊觉,他们引以为傲治病救人的本事,在自然灾祸面前,毫无用处,有愧天家信任,有愧患者所托,更有愧师者教导传承。

    矮墙外,士兵搬尸脚步不停。

    一个医者道:“我刚刚瞧了一个,那死者尸身还未凉就被搬走...烧了。”

    又一个医者愤然扔下手中的医书,不甘愤懑道:“我就不信了,区区疫病还能难死我们不成。”

    一个老者道:“每次喂药之前,我都亲自尝一尝,可这病情复杂难分,除了都发高热之外,有的说脚疼,有的说腰疼....这病症属实是令人糊涂。”

    “既如此”另一个老者道:“恐怕只有老朽以身试病,方不负陛下和桓公所托啊。”他继续道:“老朽一把年纪,能传给徒弟的已然倾囊相授,唯有一命,愿福病者。”

    此后声音又乱了起来。

    忍冬瞧着为首的那几位像是太医,思索之后,出声道:“先生医术,忍冬甚是钦佩,奴愿以身试疫。”

    此话一出,人群霎时无声,只有阵阵脚步声。

    “怎可啊!且不说你是个女娘,我们这么多男子,怎能让你涉险;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的很,怎可啊。”

    “今日得见诸君医术,自愧不如,若是这样能帮上忙,也不算白来一趟。”忍冬道:“我略通医理,同各位可一同斟酌良方,若是昏过去,我信得过各位,愿将性命交到诸君手里。”

    “这...”

    “这....”

    众人面面相觑。

    见此人意志坚决,也不知该怎么劝解。

    “忍冬不可,我答应女君要好好将你带回去的。”桑府的府医阻止道。

    忍冬摇了摇头:“诸位放心,以我一命得证医道,我之幸也。”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现在,脚步阵阵,想必诸君也无心睡眠,那便现在吧。”

    罢,忍冬,未带面巾,就走进了病人营里。

    侍玉趴在方夫人的身边守着,忍冬进去发出的声音将她吵醒:“我再来施一次针,你且先出去吧。”

    支开了侍玉,忍冬终于忍不住跪倒在柳素榻前,泪水止不住的留,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地上,清风吹柳枝,抚过湖面。

    泣不成声,嗓子被什么堵住一样,说不出一句话,就那么哭着。

    半个时辰后,忍冬出了帐,回到了医者处。

    “记,子时三刻与病者接触。”在所有人希冀的目光下,忍冬说着:“无任何不适。”

    不知不觉,忍冬竟睡着了。

    清晨,其中一位太医令,过来问忍冬:“女君可有什么不适?”

    忍冬自己感觉着自己的身体,将身体各处动了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太医令见此叹了口气:“敢问女君身上有无伤口,身上或有旧疾?”

    “并无。”此言一出,忍冬愣住顿时明白了,桑淮归患病是伤口沾染了脏污的水,柳素生病是因为她原本就有旧疾,

    可他们得的好像并非疫病,只不过是受的伤表现出来罢了。

    等等!

    忍冬好像想到了什么!

    想到此处,忍冬起身朝着病人营跑了过去,衣袂姗姗:“大人,稍待。”

    忍冬寻到桑淮归帐前,向他解释了一番,拿何行送给她的匕首朝着桑淮归的手指,闭眼咬牙划了过去,顿时鲜血涌出落到下方的碗里,忍冬捧起碗接着,,片刻后,已然接了半碗,血也流的越来越少,她将桑淮归的手包扎好。

    看着半碗鲜血,始终是下不了口,纵使想要来个痛快,闭眼喝下,却还是下不了决心,这血淋淋的东西,看起来就十分瘆人,更何况入口呢。

    “其实你刚刚说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桑淮归哑着嗓子,忍冬忙过去给他递了碗水,他喝了一口说:“你愿以身试药倒是大义为先,可为何偏偏要来取血,自己划伤泡在污水里有何不同?”

    忍冬沉默了,这...

    她属实是没想到,只觉得跑来桑淮归这里,就像守着自家女君一样,十分安心,天底下就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是桑淮归解决不了的。

    桑淮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想想又想笑:“你可真是随了缈缈,她就是这样,做事情太急,一旦遇见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新事情,总是懵头急干,很少细细思考,我啊,还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非要搞得血淋淋的。”桑淮归道:“你这丫头可要好好的回到家里,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桑缈缈还不活吞了我。”

    “男君.....”忍冬低头搅着衣角。

    “行啦,忙你的去吧。”桑淮归道:“再给我来口水,你们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若是有事随时可来,莫怕。”

    桑淮归想撑着身子拍拍忍冬的头,终究还是没有力气抬起。

    忍冬点了头,端着半碗血,出了帐子,一咬牙,蹲在帐子侧面,在手心里划了长长地一道口子。

    “哎!你这女娘!”话和刀同时到,血还没来得及落到碗里,忍冬就被舒疆一把拽起:“你在这鬼鬼祟祟的自残做什么!”

    “我....这...我...”忍冬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

    还没来得及说话,舒疆边用手背试了试忍冬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口中喃喃:“这也没发热啊。”

    忍冬瞧着一直血流不止的手,倒吸着凉气,疼啊!忙向碗边凑去,边道:“以身试药。”

    “以身试药?!”舒疆没忍住喊了出来:“你?以身试药。”

    忍冬蹲在,回头看他,几番接触下来,她觉得其实舒疆这人不错,就是太过傲气,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绩,谁能不傲,有些傲气算不上太大的缺点,不过是环境所致。

    “他们一群大男人?要你一个女娘试药?!”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舒疆觉得他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忍冬被他们威逼利诱了:“我去找他们。”说着就要往前冲。

    “将军!等等。”忍冬忙用身子挡住舒疆去路:“我信得过他们,他们个个经验丰富,奴又帮不上什么忙,以身犯险,也是愿意。”忍冬说着,碗里的血也差不多了。

    若说没有私心是假的,若想日后想要完全治好柳素,必然有求上这些医者的时候。

    “你可知以身犯险,九死一生!”舒疆震惊,明明随时会死,性命攸关,她为何像玩笑般轻轻松松,一个女娘,难不成那些太医令们怕死不成,让一个女子献身:“不行!我去找他们。”

    忍冬将手掌完全的浸入到血碗之中,用另一只手拽住舒疆的衣角:“别!”

    舒疆被她拽的一顿,低头看她,忍冬仰头。

    从前诸次见她都是低眉顺眼,一副逆来顺受的委屈包模样,如今她笑着仰头,身上瞧不出以前的影子,开朗豁达,一时间

    竟愣了神。

    “女君她们常说我命大,死不了的,且医者们感觉这次也并不是大的疫病,不过是有人体弱扛不住,才病倒了,一个连一个的,我有直觉,这病无碍,将军放心。”

    疫病通常发现慢,传染强,发展快,可这次的病,虽病倒了快半城人,也不能认定就是疫病,故此她才敢以身涉险,探个究竟。

    忍冬浸了半天,将手抽出来,抖了抖,便走到一旁的沟边,将血倒了进去,涮了涮手,又涮了涮碗,又将手泡了进去,血已经流的没那么多了,血色伴着浑水洇开,看不清颜色。

    舒疆移步跟了过来:“官沟已通,这水脏不了几天了。”

    忍冬笑着:“将军为何到此?”

    舒疆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里,提了提下摆,蹲了下去,一只手搭在膝盖处:“私下巡视。”

    “怎么不见卫将军?”忍冬闲聊问着。

    舒疆愣了愣,撇了撇嘴:“他啊,他去别院了。怎么,你有事?”

    “没有,只是问问。”

    沉默...

    “本将军也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不比那卫无尘差吧?”

    嗯?

    忍冬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这么一问,十分疑惑的看着他:“将军这....”

    “你且实话实话。”

    忍冬默默搓了搓手:“二位将军各有千秋。”

    她将手伸出来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留下一滩水渍混着血渍

    舒疆刚想再说,忍冬便起身道:“腿有些蹲麻了。”

    起身时不小心踩着了自己的衣角,趔趄了一下,舒疆紧张伸手欲接,忍冬和善的笑了笑。

    舒疆见状,从自己的衣角撕下来一小块,给忍冬的伤口缠了上去。

    “将军,这....使不得...”忍冬惶恐

    舒疆威胁的看了她一眼,忍冬识趣闭嘴。

    包好后,忍冬道:“奴,先走一步。”

    不知为何,舒疆总觉得她说这话怪怪的,说不出哪里怪,细细想着,才发现她刚刚和他聊天是自称‘我’,分别时自称‘奴’。

    舒疆刚想快步赶上,脚下一顿,好像踩到了什么,他弯腰捡起,拿在手心里细细观摩,这玉佩....

    “忍冬!”舒疆喊了一声:“这可是你的玉佩。”

    忍冬闻言色变,忙在身上寻找着,果然不见了。

    快步跑过去,行了礼,双手将玉佩接了过来,紧紧握在手里:“谢过将军了。”

    “无妨。”舒疆有些高兴,也说不出到底为什么高兴,但就是从心底里觉得十分开心:“你本也不是奴婢,日后在本将军面前,也无需自称奴婢了。”

    说完,舒疆高高兴兴的迈走了,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忍冬。

    这贵人将军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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