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浇灌

    裴澜烟咬牙扛着人落地梅山。

    她不将人带回宗门,有自己的考量。

    此人与魔族宵小缠斗,且身份不明,出手相救已然足够,若是将人带回去,恐会为宗门带来麻烦。

    师尊还未出关,山中无人做主,她虽是首席,却从来无心治理门派,也不愿让长老们为难。

    她确定人还活着,匆匆取了储物囊,将随行的住所安置在山头,又给住所周围十里施加结界,确保无人能犯。

    费力将男人抗回屋子,裴澜烟顺手将长发捋到身后,仔细观察榻上昏睡的男人。

    血糊了一脸,看不清面容。

    她丢了一个净身咒上去。

    嗯……长得不错。

    男人伤势颇重,幸好她通医术,身上又常年备着救命的丹药。

    处理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又用灵药修复了他的经脉,裴澜烟总算得以喘息片刻。

    她坐在床榻边,眼神落到男人衣襟里鼓囊的一块。

    难道那些邪修是想杀人夺宝?

    她心中疑惑,干脆掀开衣袍,将那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

    那是一卷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古籍,封皮上虽然沾了一些血污,但能通过侧面看出,内页被保护得很好。

    裴澜烟对这东西不感兴趣,之前见男人对此物珍惜不已,她便找了一块干净的布料将其包裹住,随手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

    她余光又瞥到那男人的衣袖角落。

    那里用材质极好的金线绣了一道小巧精美的暗纹,隐藏在黑色的内衬上,若不是浸了男人的血,她还不一定能注意到 。

    裴澜烟仔细辨认,看出了里面的“元凌”二字。

    她目光一滞。

    她曾听师尊说过冀州元凌宗,那是仅次于玄霄山的修真界第二大宗门,以其独特剑法闻名于修真界。

    这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是元凌宗的弟子。

    她思索片刻,用符纸折出灵鹤,驱动它飞往玄霄山在冀州的暗桩。

    元凌宗离玄霄山不近,这弟子怎会出现在玄霄山脚下?还被那么多邪修追杀。

    看此人身上伤势新旧程度,怕是一路从冀州逃亡而来。

    裴澜烟定下结论:元凌宗出事了。

    识海中的系统出声了:“走吧,老夫将灵植种子交给你,然后教你怎样播种。”

    裴澜烟抿唇,拿出棉被为那男人盖上,随后踏出了房门。

    她在房前划了一小块地,对系统说:“我先种两株试试水,稍后清理出屋后那块空地再做打算。”

    闻言,系统幻化出一个长方木盒,放在她身前土地上。

    裴澜烟随手将玉白佩剑变成凡间挖地用的小锄头,蹲下身去拿起木盒。

    里面躺着两株仙草幼苗,根系完整,看上去十分好养活。

    系统道:“将它们埋进土里,每日取山泉辅以灵力浇灌,日出一次 ,日落一次。”

    裴澜烟依言松了土,将两株灵植移植到土中,浇好水就回了房。

    男人的脸色好了很多,只是还陷在昏睡之中。

    她盘坐到窗边的矮榻,开始静修。

    -

    “这是不是长了一点?”裴澜烟伸手指向仙草的叶片。

    这是她下榻梅山的第五日,仙草长势不甚喜人,几乎看不出与一开始的差别。

    系统没出声,不知是去干什么了。

    裴澜烟正想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门扉开合的摩擦声,回身看去,见她捡回来的那男人脸色苍白,单手扶着门框,遥遥望向她。

    “……”裴澜烟站起身,往那边走。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伸手作揖:“……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裴澜烟扶住他,淡淡道:“醒来就好,伤势如何?”

    男人点点头:“还好。”

    裴澜烟越过他,走进了屋子。

    床头的那本古籍已经不见了,她随意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径直走向窗边。

    昨日她派出的纸鹤带来了肯定的消息,元凌宗一夜之间被灭门,全宗上下三百余人无一生还,只是宗主的小儿子在外游历,下落不明。

    那年轻剑客的身份明了,叫什么来着?好像是……

    “我叫……寻微,敢问恩公姓名。”

    裴澜烟猛地回神,她轻轻“哦”了一声,随意道:“裴澜烟。”

    她怎么记着,元凌宗那位年轻的少主,名唤奚惟?

    罢了,刚经历灭门之祸,奚惟若要隐瞒身份姓名,也算寻常。

    谁料男人双眸忽然迸发出光亮,他追问道:“敢问是玄霄山的首席裴师姐吗?”

    裴澜烟点头,从储物囊中拿出今日刚去城中买的药包:“自己去侧室煎药,那里有炉灶。”

    寻微接过药包,又行一礼,终于想起来问:“这里,是玄霄山吗?”

    裴澜烟看他:“不是,这里是梅山。”

    梅山?寻微显然愣了,他奔波数日才赶到玄霄山脚下,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

    裴澜烟看出他心中疑惑,也不想解释,总归人是活过来了,至于其他的,她没心思管,只说:“在这里把伤养好,就下山吧。”

    寻微没说话,由衷又道了一次谢,便挪步去了偏室。

    这几日主屋被寻微占去,裴澜烟都是在偏室修整,她刚想去收拾一下床铺,叫寻微搬过去,就听识海中系统大叫:“长了长了!”

    “?”裴澜烟被吓了一跳:“什么?”

    系统情绪激动:“灵植生长了,你快去看!”

    裴澜烟撑住窗框往外翻,几步走向用几片青竹圈起来的土壤处。

    系统说得不错,对比前几日,那两株灵植竟然神奇得长高了些许,过程中没有循序渐进,甚至离裴澜烟上一次查看他们,连一盏茶时间都未到。

    她情不自禁触摸叶片:“好神奇。”

    枝叶贴着她的指腹,亲昵地蹭了蹭。

    裴澜烟轻轻勾起唇角。

    自从十几岁开始修无情道,裴澜烟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系统兴高采烈:“我果然没想错……”

    裴澜烟手边多出一个麻袋,她揭开口袋,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是老夫研制的灵土,你可以将它放进储物器,这样就能将灵植随身携带了!且不再需要每日浇水。”系统骄傲道。

    裴澜烟问:“为何要随身携带?梅山不好吗?”

    系统嫌她太迟钝:“你还没弄明白吗?比灵力更重要的养料,是情!”

    情?

    裴澜烟不明所以,又听系统说:“你探查一□□内那几条灵脉。”

    她依言将灵力注入体内梳理经脉,意外发现,那七条灵脉的其中一条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探查不到的波动。

    她心中一惊,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使用灵力的情况下打通经脉,哪怕只有一些微弱的进度,却是她飞升之路上的一大步。

    系统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为她解释:“此灵植种植条件需要七窍玲珑心,为的就是以七道情丝灌溉,只凭灵力娇养,百年千年都休想种成一株!”

    七情,对应人间喜怒哀惧爱恶欲,

    裴澜烟深吸一口气:“你怎么不早说?”

    她修的无情道意为斩断情丝,破执求真,最忌道心有暇,是三界中最接近于“神性”的道义,当绝对理性,摒弃作为人的一切情感。

    过去几十年,她便是如此做的。

    “种植灵草需要七情灌溉,你让我如何体悟七情?”裴澜烟道,声音中带着不解与质疑。

    她感觉自己被耍了。

    修道多年,她已经站上无情道的巅峰,若是一朝道破,不亚于从云端跌落,粉身碎骨都算是轻的代价。

    系统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应对她的话术:“你可知为何无情道修者最容易飞升?”

    “因为你们狂妄,自大,总认为自己能代表天道,斩断尘缘便能一步登天,却不知灭情绝爱本就是逆天而行!你若是固执己见,便是白瞎了万年难见的七窍玲珑!”

    裴澜烟封闭神识,选择强制让他闭嘴。

    先天的玲珑心让她拥有异于常人的同理之心,孩提时甚至因花落草枯掩面哭泣,父母因此将她送到玄霄山求学。

    当年光是遏制同情,就花了她十载光阴,能够生生修到如今的淡漠薄情,当中波折只有她自己清楚。

    灵植若需她用七情浇灌,与弃道又有何异?

    裴澜烟一时乱了心神,系统不知何时冲破了禁制,在她识海深处幽幽道:“七窍已生,若是就此放弃,那你此生就真的与神界无缘了。”

    -

    裴澜烟闭关了,整整三日。

    她入定归虚,再次尝试疏通那七道灵脉。

    无疾而终。

    细细想来,许是那天寻微的诚挚道谢与“爱”之一字沾了点边,才使灵脉产生了波动,促使灵植生长。

    敬爱也是爱。

    她叹了一口气,敲敲系统:“并非我不想种成灵草,但你也知道,无情道破,我就死了。”

    系统冷哼一声:“怎么,想通了?”

    不就是体悟七情吗,她尽可以试试。

    裴澜烟点头:“前提是我要活着。”

    系统又哼一声:“你能确定你就一定会死?”

    裴澜烟不置可否,站起身稍稍活动肢体。

    她走出房门,来到那两株灵植前。

    毫无变化。

    裴澜烟正出神,身后传来寻微矜持的声音:“裴首席。”

    几日过去,寻微像是整个人在药汁里泡了几天,浑身上下都是苦涩的药味,裴澜烟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她上下扫视一圈,见寻微精气神不错,挪开视线:“伤势痊愈了?”

    寻微点点头:“已无大碍,谢首席关照。”

    裴澜烟绕开他,走到房前:“那便收拾东西离开吧,我也该走了。”

    她与寻微素昧平生,见人倒在家门口才出手相救,自然不想沾染他的因果。

    身负灭门之仇,寻微又怎会止步于梅山。

    他有自己的造化,这不是裴澜烟该关心的。

    谁料寻微垂着眼睫,看上去颇为乖顺,说出来的话却令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寻微斗胆,想追随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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