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岩扶额看着自己的弟弟,暗自叹气。
“我这次回来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纪嘉年捏着手中的空红酒杯,顿了片刻,继续说:“和虞家解除婚约。“
此言一出,包厢内空气一窒,其余的几个人眼瞪小眼,都没想到纪嘉年居然自己主动提起这一茬。
纪家和虞家的婚约是纪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定下的,纪老夫人和虞意之外婆是手帕之交,感情甚笃,纪夫人兰晚茹和虞意之的母亲盛荷又恰好是从小就要好似亲姐妹。
两人在还未成婚前就约定好以后要联亲,在纪嘉年五岁那年,虞意之在两家人的期待中出生,长辈们自然而然地给两人定下了婚约。
只不过纪嘉南和虞意之两人的交集停在幼儿时期,盛荷在虞意之五岁的时候因病离世,虞意之在母亲出殡后则被外祖父匆匆接回京州。
传闻盛老爷子来京州参加爱女葬礼时,本就悲痛万分的二老,发现虞伟居然公然带着情妇大摇大摆地来盛荷的葬礼,葬礼后盛家深入调查发现表面深情儒雅的好丈夫虞伟是个十足的伪君子,把自己的青梅李安琪安排在眼皮底下暗度陈仓,两人的私生女虞莹莹更是只比小半岁。
说起来,纪嘉南对这虞家联姻的抵触,并不是针对虞意之本人,而是对虞伟经常借着和纪家的婚约在外面招摇撞骗,明里暗里弄了不少好处,但这些经济层面的损失都是小问题,他更厌恶和这种欲望像沟壑的泼皮无赖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席原也反应过来忙地说:“是啊,那咱们就提前祝贺嘉年哥恢复自由。“
“还早呢。”纪嘉年将空酒杯放到茶几上,如大自然塑造的工艺品般的工艺手指整理稍微褶皱的衣袖,不疾不徐地说。
“是啊,嘉年才回来,时差都还没来得及倒过来。“郑墨昭吸一口指尖安静燃烧的雪茄后,幽幽地插话。
纪嘉年捏捏眉心,眼角泛红,半阖的眼眸遮挡不住的满脸的疲惫,片刻后睁开眼起身,丢下一句:“回去补觉,三十个小时没睡了。”
说完,长腿大步迈出包厢,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这么久没睡?嘉年哥真是铁人。难怪不管是学业还是事业都这么成功。“
席原望着纪嘉年高大的背影,直至黑色风衣的衣角消失在视线内,忍不住感慨道。
席岩看着自家傻弟弟的气不打一处来,怒其不争地训斥他:“你还好意思提,但凡你有你嘉年哥学习一半刻苦,也不至于上学期期末挂科。“
席原立刻不满地反驳:“哥,那次意外,只能怪试卷太难了……”
“你继续嘴硬,爸已经下了通牒,你这学期再挂科的话,他就冻结你的卡。”席岩不想再听他的狡辩,直截了当警告他。
“好吧。”席原悻悻地闭上嘴,心如死灰地靠在红色真皮沙发上。
唐新翰好笑地看着席原的小表情,伸手轻轻拍了席原的左肩,安慰道:“好啦。不用那么紧张。这学期认真点,再说你嘉年哥不是和你一个专业的吗?有什么不会的你可以请教他啊。“
“知道了。哥,墨昭哥,新翰哥我先回学校了。”
席原恹恹地起身和包厢内众人道别。
虞意之在和中介跑完了线上看中的几套房子后,顺利地定下了一套靠近市中心的江南大平层。
回到虞家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虞意之休息半响后继续整理昨天收拾一般的行李,手机里是她和搬家公司约好的时间。
明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不出意外的话,虞伟和李安琪明天下午就会回到虞家。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和他们两个人正面交锋,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先搬出去避开他们 。
新租的房子已经提前请人打扫干净了,虞意之只需要把客厅里搬家公司刚刚送到的纸箱一一拆开,然后又把拆出来的衣物和些许珠宝分别归置。
做完这一切后,虞意之美美去浴室泡了个精油澡,出了浴室,外卖刚好被物业送到门口,虞意之道谢后接过外卖随手关上门。
她当初选了这套房子正是看中它安保的严格,和云州大学也只隔了几条街道,方便她上课。
做完一切护肤后,虞意之无聊地刷着手机,珍惜这最后的清净日子,明天新学期伊始,在学校又免不了碰到隔壁学院的虞莹那群人,她们肯定也会像往常一样不会少找她麻烦。
虞意之一早就到宿舍来整理自己的东西,退宿申请昨天晚上她也已经在学校系统里提交了,就等领导批复了。
好在原主留在学校的东西并不多,全部收拾完都不到半小时,虞意之右手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左手刚放到门把手上,门外响起了刷卡声和嘈杂的交谈,霎时门被人从外边打开。
门口站着的正是虞意之其余的室友,为首穿着白裙正是她们的宿舍长萧以蓝,正抱着胸和陈诗正有说有笑,而她们背后提着大包小包的正是她们的另一个室友齐露。
“意之,你这是要去哪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诗,她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惊讶地盯着虞意之拖着箱子的手语气艰涩地询问。
“不住学校了。”
虞意之掀开眼皮淡淡看了一眼又恢复成小白花的陈诗,走到她们面前,继续道:“让一下呢。”
陈诗听罢,转身进门,让开了一条缝隙,不依不饶,娇滴滴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虞之,为什么不住学校了呢?是我们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虞意之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习惯性把自己放在弱势方的人,要不是她有原主的记忆,她还真被唬住了。
仿佛往日在寝室作威作福,把原主当丫鬟使唤的没有她那一份了,更别说多次和虞莹在虞家欺凌原主了。
“陈诗,你应该去学表演的,很有天赋。”
虞意之并没有太多的兴致看陈诗拙劣的表演,嘲讽地扬起嘴角不客气地打断她。
萧以蓝不耐烦地朝门内的陈诗翻个白眼插话:“你跟这种人废话什么?她不住就不住呗。”,而后又转过脸鄙夷地抱胸上下打量着虞意之视线停在她手里的行李箱上:“鬼鬼祟祟的,你不会是偷了我们什么东西吧。”
虞意之面无表情,不想再继续和她们几个过多纠缠,正欲穿门而过。
一只手臂突然伸出横挡在她面前,虞意之顺着手臂望去,看着萧以蓝面色不悦眼眸中还有几分不可思议,似乎没有想到往日包子性格的她,竟也有如此硬气的时候。
“让开。”
虞意之语气冷漠,看着萧以蓝越来越扭曲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
“你这个扫把星装什么千金大小姐啊?真以为插上羽毛就变天鹅了,我最看不敢你这种冰清玉洁的臭婊……”
齐露被萧以蓝喋喋不休地谩骂的泼妇气势吓一跳,悄悄地沿着墙角回到自己的床位。
“以蓝,算了吧。都是室友的,咱别吵了。”
陈诗看着萧以蓝逐渐失控的模样,又透过门框看着隔壁几个寝室看热闹探出的头顶温声细语地出言相劝。
萧以蓝闭上嘴,身体却纹丝不动地犟在那,眼神更是喷火般凶狠地盯着虞意之的脸。
虞意之却偏不如她所愿,面上毫无惧色,反而微扬起下颌,挑衅地瞪回去。
她本不想把精力和时间浪费这群人身上,毕竟最后一年,自己也准备搬出寝室了,可架不住这一个个像个小丑一样跳到自己眼前作死啊,那就不能怪她记仇了,翻着老黄历算旧账了。
耐心耗尽,可面前的人仍不依不饶堵住,似乎并没有借着台阶下。
“滚。”
虞意之的笑意消失,她没打算惯着她,直接右手用力拍打在挡在她面前的小臂上。
“啊。”
伴随着一道清脆声音响起的还有萧以蓝杀猪般的大嚎。
虞意之满意地看着萧以蓝缩回手,没有再多分她们一个眼神,大步流星地离开。
萧以蓝此时却是不敢再拦着,白皙的右手臂上露出绯红的指印,气急败坏地朝着虞意之的背影大喊:“你这贱人 ,居然敢打我。给我等着,我绝对饶不了你。“
喊完后,萧以蓝气仍没有消失,大步走到正在座位上看书的齐露身边,左手一把扯掉她手中的书,右手朝她后脑勺上狠狠打了几掌。
“装什么爱学习啊,看到我被欺负很开心吗?也不知道帮我,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齐露被突如其来的几掌打得懵了,疼痛和委屈让她的双眸蓄满泪水,可看着萧以蓝那张咄咄逼人的嘴脸,泪水始终不敢流下。
“哭哭哭,也让你尝尝被打的滋味。看你这副穷酸样就倒胃口,没爸妈教的孩子就是会装,要不是我可怜你,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更别说我平时什么好吃好用都想着你,啧。”
萧以蓝一脸鄙夷,但心情似乎变好点,气也顺了,施施然地爬上床夹着嗓子和学弟开黑。
齐露用衣袖擦干泪水后,看向右手边空掉的床位,旋即又恶狠狠地盯着旁边的空椅子。
要是虞意之还在挨打的就是她了,不对,要不是虞意之吃错药非要去惹萧以蓝,自己也不会被打,活该她平日被那些人欺负。
校门口。虞意之撑起遮阳伞站在香樟树阴影下,打的车还没到,温热的风吹得人口干舌燥,额上贴着几缕被细汗打湿的刘海,被热气包围着,她有点烦躁。
算了算原主卡里的余额,这些年母亲留给她股份每年的分红,还有她外公他们每年给的,足够她什么不做挥霍一辈子了,但这也不是她留下来完成任务的初心了。
车终于到了,拉开车门,坐进去的一瞬间,空调里不断吹出冷气包裹着她,带来了透彻心扉的凉爽。
虞意之舒服地倚靠在座椅上,暗自思忖,看来买车的事情得提上行程,还得再聘请个助理,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单打独斗还是比较困难。
【宿主大大,进度怎么样,需要帮助吗?】
系统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虞意之一怔,倒也没客气。
【帮我挑选一个助理,要女生。】
虞意之想都没想就提出了这个要求,以原主的处境段时间内找到一个忠诚可靠的助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好,包在我身上。】
说完又匆匆下线。
【真是够神出鬼没的。】
虞意之嘟囔一句,出租车也刚好到了目的地,在司机的帮助下终于顺利把打包的东西都带回家了。
迦南山,半山纪家别墅。吴婶站在门口往外张望,不时又回头看正在客厅喝茶的纪学林。
“你在干什么?在门口当门神啊。”
纪学林对她在门口不停张望忍无可忍,放下报纸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继续说:“今天怎么回事,事情都做完了吗?这么大年纪的人,还和清绾那丫头一样毛毛躁躁。”
“刚刚听到车库那边有车的声音,少爷应该回来了。”
吴婶不甚在意地回复,仍专心在门口等 ,并没有把纪学林的话放在心上。
她来纪家几十年了,从看着纪学林结婚生子,纪嘉年也到了娶亲的年龄。
不知不觉二十几年过去,她已经算半个纪家人,和纪家夫妇二人相处也很融洽,除了偶尔要忍受纪学林十年如一日的毒舌。
纪学林闻言端起骨瓷茶杯,将温热的茶汤一饮而尽后,啧声:“哦,是好像听到半雪昨天说了。”
把茶杯放到桌上后,他又话锋一转:“回来就回来,搞这么大阵仗,这么久都不回家,电话都没有一个,确实是稀客了。”
吴婶进门走到沙发旁,弯腰收拾桌上的空茶杯时,语气略带埋怨地回怼:“老爷,你不能好好讲话吗?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何必针锋相对,夹枪带棒。”
“什么枪,什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