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九月说要去大佬那儿借点东西已经足足过了一小时零五分钟。
桌上竖立着一瓶半臂高的饮品，浓绿的颜色像路边随便拔了野草、再用根碾成的汁。
饮料底下还有一小层沉淀物，更贴心的是瓶身还标注了是正常现象。
反正俞元璟看它耀武扬威地摆在那儿就觉得像《喜羊羊与灰太狼》里面的苦瓜大王在发号施令。
两人面对面坐着，手边各有杯“苦瓜汁”，但杯壁干净，一口没喝。
“你想不想尝一口？”晏时君朝俞元璟面前那杯抛了一眼。
俞元璟托着腮，缓缓摇头：“不。”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想试试味道可以低头自己喝一口。”
晏时君立马又问：“那你想知道是什么味儿吗？不用你喝才尝出来的那种。”
俞元璟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好像知道这傻der要做什么了，于是说：“想。”
“那我喝。”
晏时君拿过杯子，吸一口长长的气，仰头闷了一大口，脸瞬间鼓成了小皮球。
呃……好拼。俞元璟：“……什么味道？”
对面眉毛高低不一，腮帮子鼓鼓，闻言抬手示意：等会儿。
两三秒后。
“我……”晏时君艰难咽下一口，慢慢抬头，“后劲儿好足，我能形容你能听吗？”
“那还是算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俞元璟拉下脸，往后一靠。
这种情境下，通常晏时君一用这个话术，俞元璟就知道他又要说什么屁话了，肯定跟那三个东西八九不离十。
毕竟之前一个上厕所都要跟他报备五六七八遍的人，俞元璟不认为从他嘴里能听到什么好东西呢。
就在晏时君正想没话找话问点儿什么碎嘴子问题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裤兜震了两下。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九月的消息。
2S：要多了你俩谁有空来一趟，我拿不完拿不完！
没等他回，九月又发了句：我给哥发他不回，你俩讨论下呢好不好不？一个人就够了。
yiyyyyy：你要的啥？
yiyyyyy：他手机没在身边
回完消息后晏时君把手机熄屏，轻轻放在桌上，“九月他东西要多了，叫我们去个人帮他拿一下。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吧。”俞元璟想也没想就站起来。
开玩笑，跟前男友、一个死不承认自己就是对方前男友、被认出来还东扯西扯找各种理由搪塞、完全拉不下脸洗脑自己重新友好相处的人在一张餐桌上对坐，要么是烛光晚宴，要么是炮仗晚宴。
很显然，俞元璟觉得他俩就是第二种。总之他现在拉不下脸跟晏时君和谐地在一张餐桌上聊聊天。
什么时候坦白说清楚了再说吧。
“那你……”晏时君的手最后悬在半空。
因为人家已经利落地开门出去了。
同时，他的右眼皮“咯噔”蹦了一下。晏时君一把捂住右眼、坐回去做了套极速版眼保健操，“我给你揉揉你放松下，别跳了，我害怕。”
……
“没有没有，可以可以，放心放心，够了够了，有需要我会主动来敲门的松哥。”九月笑呵呵地端着两碗白糖凉拌西红柿，朝对面人点头如捣蒜。
“好啊，他来我也欢迎。”
说话的人带着浅浅笑意，话对九月，目光却只停留在俞元璟身上。
这人穿一身灰色家居服，一手搭在门把手上，站姿随意、右腿微弯，明明站得不直却明显比他俩都要高。
柔眉，右眉尾上有颗小痣。眼睛是不明显的内双，对视时注意点全在他明显鼓起的卧蚕上，像在中段点了高光，深情又完美。
卧蚕加持下并没让他显幼，只能归结为深情。长得很邻家，性格……目前看起来也很邻家。
直到九月凑近喊了自己一声，俞元璟才反应过来，忙道：“嗯，我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了？溜号也能分心听我说话吗？”松朝开口，诱导似的询问。
“呃……”一语道破，俞元璟干脆直接问：“我不知道，松朝老师可以再说一遍吗？”
松朝很爽快：“好啊，我说我这里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小俞。”
叫、叫得有点亲密了吧。俞元璟配合着点头说好，手上也端着两碗白糖凉拌西红柿，跟九月满载而归。
“专门来一趟就是为了吃这个吗？”走路上，俞元璟终于能问出这个问题。
九月：“昂，我跟你说，这个西红柿可不是一般的西红柿，它是大佬家独一无二的西红柿，这个白糖也不是一般的白糖，它，”
“它是大佬家独一无二的白糖。”俞元璟已经能抢答了，“你今天已经夸了松老师很多很多遍了，小九。”
“诶呀，主要是……松哥在我心里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又大方又体贴，主要做饭还一级棒，比如你看这个凉拌西红柿，我自己弄得就可难吃，他这个连西红柿都切得如此规整、糖都撒得如此轻薄均匀，简直奇人。”
松朝老师的梦男。俞元璟没打断他喋喋不休的夸奖，但又开始跑神儿了。
他继续想着刚才被打断的想法。
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个松朝老师好像很喜欢盯他？
从给他开门、两人打第一次照面就开始盯，还有后面有意无意扶他的肩、搭他的手。
他有种直觉，这种直觉只在晏时君展示出想追他的时候感受到过，一种忍不住亲近、示好的感觉。
——当然这些全都是在自己没判断错直觉的情况下。
于是俞元璟等九月夸完一段换气的时候，逮着空问：“松朝老师谈过恋爱吗？”
“当然呀！松哥是二十七岁来的，来了有……五六年了吧，总之来了可久，但样貌没变过。”
九月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我之前打听过，他是因为自己对象才嘎嘣的，应该是个虐恋情深的剧本，我没问。反正是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这很正常嘛，都来这儿了谁心里都有个结，正常正常。”
“不过哥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你对松哥有什么……？”九月欲言又止，抿住唇盯他。
“嗯…没有，我只是在想别的事，那你知道这个白月光是，”男是女吗？俞元璟默默顿住，觉得突然这么问不太礼貌，还容易显得自己真有什么意思。
九月发懵：“什么？我不知道啊，白月光的信息可少了，我没深入调查过，只知道松哥确实是因为这个人才不离开的，或许以后有机会可以去问问，我也想听。”
“好啊那再议。”
都走到家门口了，没一个人有手开门。
正等九月想分个碗放地上，掏手机给晏时君发消息的时候，心灵感应似的，门开了。
晏时君开门的动作顿住，跟他们大眼瞪大眼。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正打算下去溜溜呢，哈哈，散散步主要是。来，进来吧，欢迎回家啊。”
人在尴尬无措的时候总是会显得特别忙，比如现在。
“这端的啥啊重不重？我来端吧。哦，糖拌西红柿。那这个呢？一样。那你的呢？怎么都是这个？”
晏时君已经从刚才的好意插手帮忙变成了不解，他看着两人把碗放在餐桌上，问：“所以这四碗糖拌西红柿是有什么区别？西红柿品种不一样？不一种糖？”
九月：“非也，一模一样。”
“……那我就当你很钟爱糖拌西红柿了。”晏时君说着，目光又被碗沿上的字符吸引，他慢慢念：“木、公？木公是什么？木头公公？像土地公公那样的小神仙？”
九月立马否认：“不是木公！是‘松’字！是松朝老师的名字！”
“对，”俞元璟恰好把最后那碗紫菜蛋花汤端上来，擦擦手坐好，“他不允许任何人忤逆松朝老师。”
从俞元璟嘴里说出其他陌生人的名字，晏时君格外在意，他顺势问：“那松朝老师你见到了吗？感觉怎么样？”
“挺和善的。”
“松哥不是还问你想不想跳槽呢吗？”九月已经叉上一块西红柿准备送嘴里了，问得不咸不淡。
“咳咳咳……呕……”此话一出，晏时君剧烈咳嗽起来。
不是装的，是真的。“苦瓜汁”杯里放着根吸管，他本来咬着解闷儿呢，结果太诧异没忍住洗了一口，又被这蟑螂屎一般的味道呛得直咳嗽。
俞元璟把手边的抽纸递过去，看了他一眼才问九月：“什么时候说的？我好像没有印象。”
九月咂巴着西红柿，舔舔冰凉甜香的西红柿汁，说：“不是原话，松哥说的是三人直播间会不会有点挤，你初来乍到经验少，想不想跟厉害点儿的主播一起、还能顺利点儿——你没听见吗？”
“我听见了，”俞元璟坦然，还是不解，声音压得轻：“这些话不是分开说的吗？顺序也不这样呀。这不是礼貌的…客套话吗？怎么能分解组合成我要不要跳槽的？”
“就是啊。”晏时君擦了嘴，应得急。
九月：“因为很久之前松哥想带我一起的时候就是这么个话术，他比较委婉，松哥很贴心礼貌的～”
俞元璟挑重点问：“所以松老师为什么想带你一起？”
“因为那一阵我刚来，有点害怕，天天黏他奉承他，可能想还我一点儿情绪价值吧。”
这就更不对了哇！俞元璟摊手：“那我也没到给他情绪价值的地步呀。”
“万一他看上你了呢？对吧？你帅气清秀的外表别人看了也是一种享受啊，也给人带来满足、给人情绪价值了！”九月低头光顾着吃，“哥你煲的汤真香。”
无人在意的细节，晏时君捂住右眼疯狂眨左眼，心里默念：我求求你了左眼，你疲惫劳累一下多跳几次行么？求你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