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拂袖而去。

    皇帝跌落在一旁。乌发遮盖住神情，不辨悲喜。他像御花园里的清竹，看似脆弱却不失风度。蜷缩的指节，暴露的青筋，颤抖的下颚，他现在卑微极了。

    殿门关闭。最后一束光也被收回了。

    不断的沉默。

    李由就这样坐了一天一夜。

    他想，再看看最后一次光吧。他想死在阳光里。

    “陛下，奴才侍奉您用餐……”小太监推开殿门。

    李由掏出匕首。这把匕首还是那个故人送的呢。他刚从龙椅底下拿出来。

    当晨时的第一缕阳光倾泻在他的脸上，刀刃也随之划过喉咙。

    可他忘了，自己已经武功全废。

    一刀无法让他毙命。

    “啊……”

    “陛下……陛下……陛下架崩了……”

    “来人呐，去禀告帝师……”

    小太监的声音愈发地模糊，渐渐的也听不到了。

    李由真的很难受。

    他倒在了龙椅前。

    他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阶梯流动。生命也在这流动间流逝。他没有发出声音。仅仅只是呼吸间就能感受到自己喉咙的喑哑。

    二十多岁时意气风发，

    而立之年垂垂老矣。

    他这一生，见证了将领光荣，登上了君主霸业。想来历史就是用来大浪淘沙的吧。

    顺其者生，逆其者亡。

    脖子上的伤口凉凉，如同万蚁啖肉。

    他不是一个合适帝王，权力场上次他一退再退，世人对他的辱骂他也承受了。

    很多年前，大概是十年前，又或是二十年前，

    那时父亲还在，他笑着道：“吾儿才智过人，日后必成大业！哈哈哈，”他顺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须发，五大三粗的老头扮演看再世诸葛，

    “由儿，将来想干什么啊？”

    “我……我想当将军，”

    “阿爹，你不说你小时候也想当将军吗？”小李由眨巴着一双漆如宝玉的大眼，数不尽的灿烂光华流淌出来，全是稚童纯真。

    “兔崽子，你爹我是想当皇帝的！”说起便扬起大掌作势要打，小李由就真和“兔崽子”一样跑了。

    乱世之中，父子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记忆开始如珠链一般断开……

    最后，他看见了漫天火光……还有父亲的尸首，以及，那张和他一样的脸！

    “呕……”

    “呀，死后也不得安息啊，啊啊啊啊！”拼死喊出这句话后，他像一片秋后落叶，孤伶伶地落进土里了。

    远在城郊的寺庙里，梨树的最后一片叶儿脱离束缚，飘飘然坠在水池里了，微澜四起，就像此时某人心绪，不得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