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杨柳依依,阳春三月的日头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众弟子都齐聚在清幽竹林里,等待着今天的授课。

    可竹林却不似往日幽静,林子里聚集着很多陈阿呆从未见过的弟子,不论男女皆是双颊泛红,兴奋的盯着不远处。

    那里正坐着江景亭,和其他夫子相比,江景亭一向会提前一刻的时间等待。此时他就坐在一张书桌前。身材修长,沉默寡言,他垂眸凝视眼前的剑谱,身边是朴素不过的木剑。

    修长的手指按在书页上,轻轻一翻,就引起了众人低呼。

    “好……端正。”一位弟子轻声喊道。

    声音如石子般散开,很快,三三两两弟子目光灼灼,交织着敬畏与难以抑制的兴奋。

    “过分了啊。”陈芸芸一手搭在陈阿呆肩上。“今天的人比往日还多。”

    陈阿呆赞同地点点头,今日已是江景亭授课的第三天,又将迎来一次大考。自己虽懂些皮毛 ,但毕竟剑道也同心法分不开,若是在江景亭面前考出末位,确实有些丢人。

    见人差不多齐了,江景亭将手中的书页合上,此时钟声正好从远处飘飘荡荡而来,落在着竹林里。

    “按入学名次,诸位依次上前,开考 。”江景亭淡淡的声音传来 ,清冽的嗓音又惹得看热闹的弟子一阵小小的尖叫。

    “锦里。”江景亭轻轻翻动学生考册。

    锦里上前,掏出木剑 ,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在众人面前展开,随着最后一击,一片竹叶悠然落下,停在锦里的剑尖处。

    “好剑法。这不得又是魁首。”陈芸芸轻声趴在陈阿呆耳边点评:“就是性子差了点,给个中等罢。”

    “剑法熟练 ,但心不定,中等。”江景亭声音传来。

    陈芸芸扬扬眉毛,看着锦里面色铁青的走下了台。

    紧接着众弟子被一个连着一个被唤上去,又一个接着一个的面色铁青的下来。成绩末等居多,中等都是凤毛麟角 。只有陈芸芸拿了末等最高兴 。

    “陈阿呆。”江景亭手指不被人发觉的捏紧了手中名单,轻轻念出来看着最后一人的名字 。

    陈阿呆一愣,深呼出一口气,心想终于到自己了。

    谁料听见一旁众人窃窃私语,一人道:“陈阿呆是谁,名字好呆。”

    一人回答:“确实好呆。”

    另一人补充进来:“她你都不知道?陈阿呆啊。”

    “陈阿呆如何?”

    一人又言:“就是那个……偏科怪物。”

    “原来是偏科怪物啊……”众人恍然大悟。

    陈阿呆正是紧张 ,权当他们说话是空气,一上江景亭的课,她往往多是藏在角落,如今两人面对面相立。陈阿呆手心有些冒汗。

    “请罢。”江景亭说道。

    陈阿呆眨眨眼睛,众目睽睽之下,陈阿呆认命的掏出了木剑,一招花挽月利索的施出,使得竹林叶子扑簌簌地落下,她身法翩然,张弛有度,众人先是拍手赞叹,但却渐渐发现了不对。

    “她怎么……”一弟子问道。

    “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陈芸芸抹着下巴点评。

    “她把动作改了。”旁边一人补充道。陈芸芸回头一看,正是锦里。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这招花挽月实际是“阳春白雪”融合心法而成,因此需要以内力来加持剑法,但陈阿呆许是内力平平,因此持剑时往往以手持剑而追求形态,却无甚意味。

    考试结束。陈阿呆微微喘息,鬓间的发丝吹过来,贴在唇边。浅蓝色的宽松外袍微微晃荡,竟有几分出世的味道。

    “再来一遍。”江景亭却道。他面容冷峻,手持卷册,看上去如冰山般孤傲。

    陈阿呆听到一愣,不明白江景亭此刻想的什么 ,思来想去不得结果,只好按照其要求再来一遍。

    又一遍结束,陈阿呆手撑膝盖,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只因花挽月不配心法,就得靠实打实的力气,一遍已时勉强,可又听江景亭又说道:“再来。”

    众人均不解其意,陈阿呆抿抿嘴,又勉强来了第三遍,只是这第三遍的已然不成气候,维持动作都有些费力。

    “再来。”江景亭又道。

    陈阿达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得什么体态,她一手扇风,一手撑地,养了些力气才说道 :“不用试了,我自知我的心法跟不上剑法。”

    江景亭慢慢走上前,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他来到陈阿呆面前,清冽低沉得嗓音在陈阿呆头顶上方炸开:“花挽月听名字是有风花雪月之意,然其步步皆为杀招,你才学积淀不稳,心法难成,固剑法也只能会其形,难以理会其中杀意,甚至为力达到勉强,只能透支气力,时间一长,便容易伤其根本 。”

    “末等。”江景亭最后补充收尾。

    陈阿呆沉默的从地上爬起来,又收了剑,向江景亭施于一礼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沿着小路,一路来到来了自己还只是洒扫弟子时,常常待着的学堂外,看到强文强武和其他外门弟子在里面一次又一次的比背诵着剑法。她又来到了草房子,阿翁在她入内门时早已离去,房屋里摆件如旧,只是新添了许多灰尘,她挑来些井水,将缸里水打满,院子里落叶扫了个干净。脚下轻轻蹬地,人已飘到了房顶,她一下躺倒,只觉得累极了,没忍住坐了一个下午。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陈阿呆自言自语。自己天资愚笨,少时与江景亭约定了长大后要成为顶顶强大的人,然而多年后相见,自己今日还是如当初一般弱小愚钝。

    “这么多天没见,如今倒是躲在我偷偷喝酒的地方了。 ”一道声音含笑传来。陈阿呆抬眼去看,才发现是江子贤提着两壶酒过来:“你不是在内门呆着,怎么跑到这里自怨自艾,这可不像你。”

    陈阿呆转头望着天空:“你好,这是我家屋顶。”

    江子贤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了看,又笑道:“你倒是会享受。”

    陈阿呆看他一眼,又犹豫问道:“江夫子,我总觉得……我过于愚笨,我渴望变强大,却有时会贪图安稳,我急功近利 ,心也不沉,恐怕日后很难实现抱负。”

    江子贤不说话了。

    风吹来吹去,江子贤的衣袍一会儿鼓囊囊的,一会儿又收的紧,陈阿呆总觉得江子贤看上去像书里说的一种海鱼。

    “你如何看待弱小和强大?”江子贤忽然开口,也望着天空。

    于是陈阿呆也把头转了回来,她思考一会儿说道:“我觉得,强大是一种绝对力量,在这种绝对力量之前,人可以做成任何想成为的事,也可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

    江子贤笑了,他站起来,喝了一大口酒 ,末了抬起他的袖子,风将他的衣袍吹的鼓鼓囊囊,陈阿呆担心他被吹走,轻轻拉住他的袖角。

    “你看这风。”江子贤一挥衣袖,风被挤出去,衣服又贴在身上,露出江子贤瘦削的身材:“你我时常看不见风,我轻轻一挥手,他就消失不见,你能说风强大吗。”

    “你再看风,他能将岩石剥落,能砍断树叶,斩断水流,能砍碎碾压一切 ,你又会觉得风弱小吗? ”

    陈阿呆沉默了,他看着江子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子贤翻开自己的衣袖找找,翻出来一根线头:“喏。”

    “你将他放在地上,碾压踩碎。”江子贤用脚碾了碾:“这样一根线头,在我的绝对力量面前,它毫无办法。”

    陈阿呆眼睁睁地看着江子又从鞋底将那根线头掏出来 。他已经站满了杂草和尘土,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蔫成一团。

    “可它没断。”江子贤说道。

    “若我将他这样。”他再提起酒痛饮一口:“你再来看。”

    陈阿呆看他拍拍线头上的泥土 ,手心谈开往上一送 ,线头顺着风忽得跳跃,一下飞上天空。“借力飞翔,如今飞的比我都高了,那我能奈他何呢 ?”

    江子贤看着陈阿呆,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陈阿呆轻轻送头发上拨下来一根线头。

    “你踩过的线头放我脸上?”陈阿呆斜眸看过来。

    江子贤一愣,哈哈笑了起来,边喝酒边笑,很快就呛住了,咳个不停。

    陈阿呆站起来,为江子贤拍背,一直到江子贤咳声渐渐停歇 。

    “但是我记住了。”她轻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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