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郁思早上没起来床,所以接近十点才下楼吃早午饭,本来因为懒不想走远,可楼下几家早点铺子已经吃腻了,庄郁思只好去上次经过的肠粉店。
肠粉店她也不是第一次去,老板娘对庄郁思有印象,高高瘦瘦一姑娘,性子温冷但有礼貌。
老板娘把肠粉端到桌上时还主动搭话:“今天来晚了,是没能起得来吗?”
庄郁思先是惊讶,而后有些不好意思,面带微笑说:“昨晚熬夜了。”
“正常正常,”老板娘深有所感道:“年轻人都这样,我儿子也是,才初中眼睛度数都快五百了,还不知道爱护眼睛。”
“天天被子一蒙就躲在里面玩手机,好说不听,非要骂一顿才管用。”
“小孩子装睡,还以为我们不知道,懒得拆穿他。”
老板娘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讲了太多没用的话或许有些冒昧,于是看向庄郁思,说:“抱歉,我话好像太多。”
“没关系,”庄郁思吃了一口肠粉,夸赞出声:“您手艺真好。”
这一听老板娘简直乐开了花,一边看庄郁思吃饭一边滔滔不绝道:“我之前在外地打工就觉得有一家肠粉好吃,然后临走前特意去学了手艺,结果回来一直找不着好工作,就开了这家肠粉店,开好多年了都。”
“所以我这手艺,比起正宗的也不差。”
庄郁思就这样断断续续和老板娘聊天,然后吃完了早午饭。
临走的时候老板娘还邀请她下次再来,庄郁思满口答应。
走在路上,庄郁思忽然有些想笑。她觉得自己就像某些餐饮店的固定NPC,差不多到了时间就会按时按点出现在固定场所。
她之前听开饭店的朋友说过这类情况,然而当她的朋友们出于对顾客一直以来的坚定选择而无比感动,并选择主动上前搭话后,这类固定NPC就突然消失了。
有些直接不再去,有些长时间之后又会再次出现,于是后来再遇到这样的事庄郁思的朋友们便不敢再搭话。
庄郁思现在想来挺有意思,不过她不是这样的NPC,和磁场契合的陌生人聊天,她会觉得身心舒畅。
就这样走回去路上,庄郁思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第一声没听真切,不过她在这里统共就认识这么几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真巧啊,”庄郁思转身后对着宋时让挑眉道。
宋时让往前和庄郁思并肩一起走,“没吃早饭是不是?”
“怎么,你以后都要给我送?行吧,我考虑一下。”
庄郁思刚才说完便察觉到身侧随之而来灼热的视线,但这视线中不包含对美貌的欣赏,只有对事物的打量。
宋时让:“嗯,两天没见,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眼神真好,我自己都没发现,”庄郁思迈着步子说。
宋时让慢悠悠道:“这礼拜小卖部不开门,但外面还是能坐,跟你说一声。”
“嗯?”庄郁思没想到宋时让竟然真有事要说,她还以为就是单纯路上碰见一起走一段,再唠两句。
“出什么事了?”庄郁思问。
“我妈要做个小手术,我和奶奶得去市里照顾她两天,”宋时让才知道的时候还生气,某云姓中年妇女竟然憋到现在才肯告诉家里。
云淮知道自己理亏,并且现在是真提不起劲儿多说,只跟宋时让强调真的就只是个小手术,噶完胆躺几天的事。
宋时让叮嘱了几句就立马出门买住院的东西,宋奶奶留在家里收拾要带的。
庄郁思整稍微理了一下语言,一本正经安慰道:“没事的,我家里有亲戚割完几十年了,一点事没有,健步如飞,比我体质都好。”
空气中传来一声笑。
庄郁思不以为意,接着说:“你也别太担心,过去好好照顾阿姨,没什么大事,就是阿姨现在要受点疼。”
宋时让听云淮说完就查了资料,所以多多少少心里也有底,他看起来还想说什么,最后却都咽进嗓子里,只点了点头。
庄郁思觉得宋时让今天莫名乖顺,甚至称得上是温柔,她叮嘱道:“我知道你刚才想说什么,去了阿姨面前一句都不许说。”
宋时让从鼻子里哼一声,“要不然这个儿子让给你当好了,我妈要是知道一定会无比开心地把我给踹了。”
毕竟云淮当年生了宋时让之后其实是想再要一个女儿,没想到再生还是生了个儿子。
庄郁思虽然没见过云淮,但从老宋家整体的家庭氛围来讲,对方一定会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儿,她当即应道:“行啊,你去给老庄当儿子,没事儿还能争一争家产。”
“你真是……”宋时让有时候完全猜不到庄郁思的下文,他本来以为庄郁思会介意,结果庄郁思还和他唱反调。
“小卖部不开是因为没人吗?”庄郁思把话题拐回正轨。
主要宋时让和宋奶奶去了市里,宋爷爷得留下看茶水摊,然后宋时远要上学,薛红楼和谢佳希还要忙着烧烤,人手确实不够用。
“嗯,”宋时让点头。
庄郁思说:“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看。”
宋时让笑:“就小卖部整天那点微薄的收入,还不够薛红楼买肉的钱,我可给你开不起工资。”
庄郁思抬眼,“不差你那两毛钱工资。白食吃多了,还两天账。”
“哦,原来是还账,”宋时让故意拉长了尾音让庄郁思误会。
庄郁思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清明,也就懒得解释,只顺着他的话道:“知道就好。”
“郁思,好心就是好心,你这样找借口以后可是会吃亏的,”宋时让继续拉长尾音。
庄郁思眉毛狂跳,她忍住微抽的嘴角,扭头道:“别这么叫我名字,你叫的好恶心。”
“恶心吗?”宋时让不觉得,他又用正常语调叫了一声,“郁思。”
庄郁思没想到宋时让还有这一手,稍微震惊的同时还感觉头皮发麻,但却是酥麻。
宋时让原本的声线是属于端正清肃那种,但他平日里总习惯拿调,所以不是懒散就是轻佻,像这样正经说话的时候很少。
庄郁思猝不及防听见一声,反倒觉得稀奇,同时也被吸引。
宋时让接着就笑出声,说:“着迷了?那我再多说两句?”
庄郁思礼貌微笑,“一直这样说或许会有着迷的可能。”
“那我可要努力了,”宋时让捻着语气道。
眼看着就要到桥附近,庄郁思问:“什么时候把钥匙给我?”
“你真要去?”宋时让最后确认。
庄郁思没好气,“你以为我是你,热衷于逗人玩儿?”
“讨厌,”宋时让嗔怪一声,忽而中气十足问:“我有你说的这么不靠谱?”
庄郁思笑:“过而不及。”
没走两步真的到了桥边,宋时让和宋奶奶还要忙庄郁思就没打算过去,只等宋时让的钥匙。
宋时让从一串钥匙上取下来最新的那一把,放心交到庄郁思手里,然后说:“工资开不起,一日三餐还是能管上的,等着吧。”
庄郁思回他一句:“人走了,心还操着呢。”
“没办法,人就这么好,”宋时让一点不谦虚,“好了,回头我和爷爷招呼一声,你什么时候方便了过去就行,想吃什么就直接拿,也不给你设上下班时间。”
庄郁思当然满口答应,本来她接过来这份差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坐窗口生画画的灵感,而不是为了打白工。
“我大概明天早上可以过去,等会儿要去机场接人。”庄郁思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安排告知宋时让一声。
“说得还算及时,”宋时让拿庄郁思没办法,只能兀自叹口气。
如果不是最后这一茬,庄郁思就算知道他马上要去市里,估计也是不打算说的。
“什么及时?”庄郁思没跟上宋时让的思路。
宋时让道:“回去收拾收拾,等会儿走了给你发消息,去机场顺路。”
“我打车去,”庄郁思坚持道。
宋时让又忍不住笑,看庄郁思像看一个时刻都在别扭的孩子,“你坐久了晕车,坐我的车不会。”
“…你,”庄郁思不知道宋时让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但事实确实是这样,她于是答应下来。
就这样,庄郁思回去简单化了个妆,收拾好给宋时让发了条消息,然后就躺在沙发上拉开窗帘晒太阳。
没多久,宋时让发消息说差不多了,庄郁思就提了包下楼。
宋奶奶已经坐在车里,庄郁思拉开后车门进去,宋时让说:“我以为你平时晕车会下意识坐前面。”
庄郁思在宋奶奶面前收敛了性子,只淡淡地说:“我晕的是气味儿。”
“明白了,我车里气味儿好闻。”
庄郁思也没反驳。
宋奶奶听见后说:“小庄,你以后想去哪儿了就给臭小子发消息,让他送你去,反正他天天搁家里也没事,出去多跑跑是好事。”
“以前自己开公司还喜欢到处玩,现在哪儿都不去了,就喜欢蹲家里,家里没那么多财需要他时刻守着。”
宋奶奶说完,偷摸瞟了一眼宋时让,宋时让没什么大的反应。
庄郁思在听宋奶奶说这话之前,一直以为宋时让就是土生土长的厘溪人,没怎么出过远门,淡然守着温馨热闹的小卖部,晚上再出门和薛红楼他们摆个夜市,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宋时让竟然还开过公司,这着实让庄郁思吃惊。
宋时让这样的人开公司会是什么样?
庄郁思能想到,但肯定想不全,她不禁有些好奇。
宋时让当然知道宋奶奶是在点他,可他依旧是油盐不进,“有,怎么没有,一寸光阴一寸金,我在守着我的金山呢。”
宋时让还是那么不着调,但庄郁思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他们没有就着这个话题深入,后面又扯到了云淮身上,宋奶奶也有些没好气,身上渐渐能看出宋时让的影子。
庄郁思就听着宋奶奶说,说云淮一上起来班便没完没了,为了拼业绩晚上回去还要主动加班了解客人喜好,然后补充相关方面的知识,就为了推荐的时候好有话聊。
宋奶奶还说云淮这个年纪早就可以不用那么拼了,家里孩子只供一个时远要不了那么多钱,而且这些年又不是没有攒下来钱。
庄郁思差不多听明白了,她笑着对宋奶奶说:“既然没有压力,那就只能是阿姨自己喜欢了,毕竟工作中得到的成就感也很难被替代。”
宋时让慢悠悠道:“你倒是挺能理解她。”
庄郁思:“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
“臭小子,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宋奶奶没好气道。如果不是因为在车上,宋时让手里又还掌着方向盘,她一定把宋时让骂个狗血临头。
“能能能,当然能,只是您没瞧见,我平时和郁思说话态度都可好了,是不是郁思?”
庄郁思觉得宋时让脸皮真厚,不过眼下她还是非常配合地说了声“是”。
“那就好,”宋奶奶放心下来。
宋时让又道:“我妈让我告诉你,今天你去看了安心了就赶紧回家,我留在医院,到时候有什么不方便请个护工就行。”
“嫌弃我年纪大了是不是?”宋奶奶冷哼一声。
宋时让这种时候是真拿人没办法,他只能不厌其烦地解释,然后和宋奶奶讲道理,最后好不容易终于给人说通了。
宋奶奶虽然答应下来,嘴里还是嚷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被嫌弃了……”
宋时让:“……”
庄郁思忍住笑,安慰宋奶奶道:“宋时让不敢,他不敢嫌弃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