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操场回来的路上,几个人边走边吃,齐妙正像试毒一样尝不同的果子。
这一次,不管她怎么安利,丁文进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手里的果子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一股脑塞给了其他几人。
接过他的果子,加上她自己的,卢月梨手里满得快拿不下了,只能用两只手一起捧着果子走。
路过高三的教学楼,高三的学生正往教室走,她随意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电瓶车哥也在其中。
他独自走在路上,脸上的伤在白日里看起来又明显了几分。
电瓶车哥的目光似乎在他们之中停留了一瞬,卢月梨不太确定,陈如桂忽然过来,伸手把她手里的果子拿过去了一大把。
陈如桂走在她旁边,侧头提醒落在后面的两个人:“别吃了,走快点,要打铃了。”
没收到回应,卢月梨回头,看到舍身尝百草的齐妙和精神尝百草的丁文进。
丁文进不愿意吃,但又架不住实在好奇,正试图通过齐妙的表情来判断果子口味。
齐妙被盯得烦了,快速往他嘴里塞了个山楂,接着快步追上前面两人,她一只手搭上卢月梨的肩膀,还不忘回头嘲笑眉毛拧成一团的丁文进:“菜就别玩。”
两手空空的卢月梨被齐妙搂着,和电瓶车哥擦肩而过,中间还隔着个陈如桂,卢月梨也懒得再想他到底看没看,学校可是分男女厕所的。
……
今晚是军训的最后一天,各个班级都有些小活动,玩玩游戏聊聊天什么的。
学生们依旧在草坪上围坐成一个圈。为了蚊子的安全着想,这次他们挨个喷了花露水,以至于离他们班老远就能闻到冰冰凉凉的花露水味儿。
晚上的位置一直都是随意坐的,卢月梨仍旧和齐妙坐在一块,不过这回陈如桂没坐她对面,而是坐在卢月梨旁边。
估计是怕唱歌的时候不会吧。
再旁边坐着的是丁文进。
他们班玩的是击鼓传花,教官闭眼,学生们在底下传递帽子,等他说“停”的时候,帽子在谁的手上,谁就要表演节目。
很老套又很刺激的游戏。
再看其他班级,也是差不多的套路。总之就是,注定会有一群倒霉蛋要成为今晚的气氛组。
高中的学生已经没有试图通过表演节目来出风头的想法了,底下的学生们都紧张又快速地传递着,生怕动作慢了一秒,帽子就砸在自己手里。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人,故意把帽子拿在手里,拖延了好一会才舍得传给下一个人。
这会帽子已经到了陈如桂手里,他传给一旁的卢月梨,卢月梨的手和帽子接触了零点零一秒,就立马传给一边的齐妙,齐妙也是如此。
就这样,帽子已经传了一整圈,现在是第二圈,教官还没有说停的意思。
齐妙眼睛紧紧跟着远在对面的帽子,嘴里念念有词,像在做法:“快停吧快停吧快停吧…”
等帽子快到她们这边时,她又换了个词念叨:“别停啊别停啊千万别停啊…”
她声音不大,只有周围几个人能听见,这一行为像是会传染似的,不一会周围几个人也跟着她念起来:“别停啊别停啊千万别停啊。”
这下声音就大了不少,其他方向的学生又都紧张地不说话,闭着眼睛的教官偏头倾耳听:“看来这边的同学有点躁动啊。”
一群人连忙闭了嘴,隐隐感觉到不幸即将降临于他们这一块,都改为在心里念叨。
现在丁文进第二次拿到了帽子,他飞快地丢给了陈如桂,旁边的卢月梨已经伸出手快摸到帽子的边缘。
“停!”
卢月梨飞快地把手收回去。
呼,好险。
教官问:“是哪个幸运儿啊?”
幸运儿随意抛了下手里的帽子,貌似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幸运。
看到表演的倒霉蛋不是自己,大家又都笑着活跃起来,争先恐后地替幸运儿回答。
“是陈如桂!”
“陈如桂表演倒立!”
“陈如桂翻个跟头!”
一片起哄声中,教官示意安静:“先让我看看人在哪呢。”
陈如桂举起拿帽子的那只手,语调散漫地认领:“是我。”
他站起身,带起一阵混着花露水味儿的风,卢月梨没来由地想,蚊子会不会觉得花露水好闻。
有节目看的学生们自然不挑,陈如桂平时又话多,和谁关系都还行,所以不管男女,捧场地把手拍的啪啪响。此时有几个男生在底下怪叫,不知道谁喊了句:“陈如桂好帅!”
陈如桂低着头正拿着教官的手机找音乐,底下别的动静他都没管,只听到这句时,他抬头,嘴角微扬,看着那人欠揍地答:“说点我不知道的。”
坐在下面的学生被他这一句逗笑,先前喊的那男生“嗤”一声,笑骂道:“不是,你装够了没?”
陈如桂拿过教官的喇叭,慢条斯理地对着那人喂喂两声,正要说什么,轻快的前奏响起。
于是比歌词更早顺着喇叭传进众人耳朵里的,是他悠哉悠哉地回答:“我还没开始装呢。”
底下沉默了两秒,接着是此起彼伏地“啧”和“我靠”,这还叫没开始装呢,要不是有地心引力你都要装上天了。
卢月梨几个人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早上她们已经听过更自信的了。
齐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到底没忍住:“装货。”
丁文进挪到陈如桂的位置,假装和她们俩唠嗑,努力挽回他的形象:“…虽然他现在有点装,但是吧,但是陈如桂唱歌还挺好听的…”
说到后面他噤了声,好像没这个必要。
…
陈如桂唱的是潘玮柏的《小小蚂蚁》。
第一句是“我想保护你”。
这下底下十几岁的少年们又忍不住拖长声音“哦”一声。
都是正对爱情青涩又向往的时候,和心动对象对视一眼都会心跳加速,更别说同龄人居然在唱有点暧昧的情歌。
这会儿的“哦”,是独属于少年人不明意味却又心照不宣的暗语。
也有掉了线的,趁着歌词间隙,演唱者本人就相当不解风情地回:“哦什么哦。”
坐着的丁文进:还装,我看你最懂。
夏天的七点钟,虽然路灯已经亮了,但天并不暗,你抬头远远地一瞧,天边还挂着云彩呢。
天都没怎么黑,他们班又是最早开始就有人倒霉的,旁边离得近的班级也朝这边看。
少年身姿挺拔,眉眼清俊,声音里带着笑意,唱歌时尾音微微上扬,底下的听众也安静下来。
是还挺好听的,跟他说话时都不像同一个人了。
卢月梨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模糊的灯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睫毛的影子和高挺的鼻梁,手里举着个喇叭,看着又拽又二。
她没听过这首歌,但是又觉得旋律很熟悉,好像下一秒她也能跟着唱了。
陈如桂不打算冷落任何人,唱了一会转身面对她们这边。
喇叭的音质差得要死,传进耳朵里已经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但依旧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愉快。
“…我只是爱你爱你,我是你小小蚂蚁带你翻山越岭…”
卢月梨和他对视,陈如桂在上边朝她挤眉弄眼她也没管。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脑海中出现了和现在差不多的画面,奇怪,为什么莫名觉得他应该唱另一首歌。
所以她没注意词唱的什么,也没发现,自己的位置好像大了点。
谈笑坐在齐妙旁边,一边听一边小声说:“他要是不会说话多好。”
齐妙:“…”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能一件事出现总有它的道理吧,卢月梨被他气得话都多了。
一曲毕,大家捧场地鼓掌,气氛起来了,也就没再玩什么刺激的游戏,坐着聊天。
陈如桂放下喇叭回来,坐在位置上第一句话就是:“卢月梨,我唱的好不好听?”
卢月梨面无表情:“一般。”
陈如桂无所谓的摊手:“哦,我不信。”
一句话让卢月梨一天无语两次:“你不信那你问我做什么?”
“我看你会不会说真话啊,哼哼,你果然口是心非。”
“我说的就是真话!”说完卢月梨转过头不去看他。
这什么人啊?
想了想,她又重新转头面对陈如桂,神色认真:“你重新问一遍。”
陈如桂还挺意外的:“我就知道,你果然有别的答案。”
他得意地拖长声音重新问了一遍:“那我唱的—好不好听—”
卢月梨摇头,答得干净利落:“不好听。”
陈如桂又有新招:“不好听你还一直看我。”
“我那是尊重你。”
“哦,所以你就是在一直看…”
他还没说完,这下卢月梨反应飞快,她现在已经懂他的不讲理,压根不给他机会,率先举例道,“丁文进也一直看着你呢。”
陈如桂难得沉默了。
卢月梨愉快地转回头,yes,扳回一局!
丁文进:“…我没一直看!”他在一边看了半天,谁知道自己会以这种形式出现。
齐妙胳膊搭在卢月梨的肩上,另一只手在身后掏出了,一把折叠梳。
她认真打理了下自己的齐刘海,忽然没来由地说了句:“我就说一件事存在总有它的道理嘛。”
卢月梨莫名其妙:“什么?”
齐妙拍拍她:“人生哲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她怎么突然变哲学师了?
……
晚上回去的路上,月色朦胧,卢月梨背着书包,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哼起了那首《小小蚂蚁》。
等她意识到时,已经哼了半路。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赶忙闭了嘴,第二件事就是警惕地左右看。陈如桂要是这时候突然冒出来,她真是没理也说不清了。
陈如桂肯定会笑嘻嘻地嘲笑她:“还说不好听,你明明喜欢得不行。”
卢月梨用力摇了摇头,想想就头大。
确定方圆十米都没有陈如桂的身影,她松了口气,是这歌好听,跟人没关系。
回去了又发生一件怪事。
电瓶车哥回来时,卢月梨正在卫生间洗衣服。奇怪,她明明是严格把握时间的,怎么今天不按常理出牌?
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卢月梨连忙抱着湿答答的衣服出来,生怕出来晚了他要变身。
虽然一般他变身跟她的动作快慢没关系,但动作快一点,变身机率没准就小一点。
可是,电瓶车哥居然和她说话了,他说:“你先洗,我可以等一会。”
说罢转身回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卢月梨:“?”
又有什么新花招?她转身回去继续洗衣服,一边洗一边警惕地听外面的动静。他要是这时候动手卢月梨将毫无抵抗之力。
可外边静悄悄的,等她洗好衣服拿到阳台晾上时,才听见卫生间的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这是被人夺舍了还是鬼上身了?
她已经躺在床上,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总有怪事?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是他让我先洗的,总不好明天再找茬。
就算真的找,那也是明天的事。
卢月梨闭上了眼睛。她没手机,自然也不知道当晚学校论坛上有人发了条帖子。
内容如下:高一今晚十班唱歌的男生是谁,高高瘦瘦的,唱歌也挺好听,居然这么多天都没人捞,好想和他认识一下owo
底下好几条回复,有人发了一串哈哈哈,有人给她支招,你直接过去夸他就行了,有人说只要认识了他跟谁都能说两句。
发帖人问他们笑什么,点赞最高的一条回复是:楼主妹子,这没法说,这真没法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楼主妹子被弄的云里雾里,大半夜的睡不着,一定要知道原因。
她又在底下发了一条评论:谁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啊?
有个号在她这条下面回复:他有女朋友了,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