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为了出城方便,温凝让冯力准备了这辆身型较小的马车,只她和菘蓝两个姑娘家坐在里面刚刚好,如今塞进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更变得狭小闭塞。

    温凝与菘蓝只能蜷缩着身体将就坐着,好在一路上通畅,并无太大的颠簸。

    冯力从离琼月阁最近的西侧门将马车赶进去。

    一进入琼月阁,温凝立马吩咐连翘关门。

    马车暂且停在院子里,冯力将男子背在身上:“姑娘,人放哪?”

    温凝抬手一指:“放到西厢房去。”

    西厢房空闲着,屋子里只放了几只箱笼。

    待冯力将人背进屋,温凝开始吩咐:“连翘,去回春堂请大夫来,就说我病了。菘蓝,将院子里的人封好口,不许走露消息。”

    菘蓝与连翘齐齐福身去办。

    温凝一扭脸,便见冯力从西厢房走出来。

    温凝迎上去,才瞧见冯力的后背沾上了血迹:“冯力,换件干净的衣裳,将车厢内的血迹擦干净,把马车赶回马房,再回来听差。”

    “是,姑娘。”冯力点头去办。

    温凝提起裙摆,迈上台阶进了西厢房,坐在床沿守着。

    不多时,连翘带着回春堂的赵大夫进了西厢房。

    拎着药箱年过半百的赵大夫瞧见了床榻上的英俊男子,惊诧道:“五姑娘,这……”

    温凝站起身,打断了赵大夫的话:“赵大夫,救人要紧。”

    温凝侧身而站,将位置让出来。

    赵大夫将满腹惊诧咽下,坐在床沿,打开药箱拿出脉枕给床上的男子诊脉。

    片刻后,赵大夫扭过脸,开口道:“五姑娘,拿把剪子,再端盆温水来。”

    温凝回头看向菘蓝和连翘:“快去准备。”

    菘蓝与连翘将东西放好,温凝便让二人出去了。

    连翘拉着菘蓝出了屋子,走到廊下去,急着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娘好好的出门踏青,怎么带回来个受伤的男人。

    屋内,赵大夫撸起袖子,拿着剪刀剪开了男子身上的衣袍,当男人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在温凝面前时,温凝看见了狰狞骇人的伤口,那又长又深的刀伤肆意的横斜在健硕的肌肤上。

    温凝的羽睫一颤,不禁握紧了手上的帕子。

    赵大夫拿着打湿了的帕子给男子清理伤口,当被血染红的帕子放进铜盆里的那一刻,清水成了血水。

    温凝不忍再看下去,嘱咐冯力给赵大夫打下手,就迈步出去了。

    迈出西厢房,温凝长呼出一口气。

    下这样的狠手,八成就是仇家寻仇的。

    温凝也更好奇屋内人的身份。

    连翘见温凝脸色不好,捧着鱼食走过来:“姑娘,鱼还没喂呢。”

    温凝接过鱼食,心不在焉的给池塘里的小锦鲤们喂食。

    约摸一刻钟后,赵大夫出了西厢房,温凝将鱼食罐塞给连翘,走过去问:“赵大夫,那人如何?”

    赵大夫抬手,捋着染了银白的胡须:“五姑娘,那位公子左胸口处的箭伤幸好无毒,也没有伤及心脏,其余几处的刀伤虽深但未伤及筋骨,寻常人受了这样的伤,没有两三个月是无法康复的,不过屋里的那位公子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只要好好静养,快则半月,慢则一月便能痊愈。”

    温凝安了心,颔首道:“那便好,多谢赵大夫。”

    如此,也不枉她费心就人。

    赵大夫又补充道:“只是出门匆忙,未带我新调制的金疮药,待我回去,便让伙计送来。”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是让连翘跟赵大夫走一趟吧。”温凝说完,看向了身边的连翘。

    连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十两的金锭递给赵大夫。

    望着黄澄澄的金子,赵大夫连连摆手:“这太多了,就算加上我秘制的金疮药,也用不了这么多。”

    给大户人家问诊瞧病,主家从不吝啬给打赏,可这十两金子太过贵重了,他绝不能收。

    温凝弯了弯唇:“赵大夫方才也说了,他这伤要静养一段时间,免不得还要再麻烦赵大夫进府。”

    赵大夫听罢,这才接过了连翘手里的金锭,又对着温凝道了谢。

    赵大夫将金锭揣在怀里,又抬眼看向温凝,嘴角噙着笑:“五姑娘放心,若旁人问起,老朽只说是姑娘外出踏青受了风寒。”

    他是大夫只管治病救人,至于其它的一切烂在肚子里就是。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温凝吩咐道:“连翘,跟着赵大夫去拿金疮药吧。”

    待连翘跟着赵大夫走后,温凝进了西厢房。

    床榻上男子的几处伤口已经上药包扎好了,只是还在昏迷中。

    温凝的视线一抬,落在冯力身上:“冯力,从今日起,你留在琼月阁照顾他,不必再回马房了。”

    冯力颔首领命:“是,姑娘。”

    过了一刻钟后,坐在床沿守着的冯力发觉床榻上的男子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一双眼睛也睁开了。

    冯力立马跑出去,到正屋向温凝汇报这个消息。

    温凝将《花妖传》合上,带着菘蓝与连翘进了西厢房,而此时床榻上的男子不但清醒了还坐了起来。

    “你是谁?这是哪里?”

    早在温凝带着人进来之前,沈砚用手撑着床褥坐起来,发现自己的伤口被包扎过,更是将屋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

    冯力搬着绣墩过来,温凝落座后,抬眼望向床榻上的男子:“我救了你,你说呢?”

    看来眼前这女子便是屋子的主人,沈砚继续问:“不知姑娘芳名是?”

    他是受了重伤加之体力不支才昏倒在草丛里,而寻常的闺阁女子见了他那模样,定然会惊呼害怕。

    面前的女子出手救了他,且对着他这个外男这般从容淡定,可见是个有胆色的女子。

    温凝抬眼瞥向身边站着的菘蓝,缓缓开口:“告诉他。”

    寻常人见了救命恩人都是急着作揖道谢的,可眼前的男子太过镇定和警惕,他像一头误入猎人陷阱又被偶然救下的野兽,一直在观察周围环境是否安全,若是于他人身安全有威胁,便会毫不犹豫的亮出锋利的爪子。

    菘蓝清了清嗓子:“你面前坐着的是云州温家的五姑娘温凝。”

    沈砚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波澜。

    云州温家?

    据他所知,上京东安伯夫人的娘家便是身为云州首富的温家。

    东安伯夫人膝下有二子,长子傅则简年纪轻轻高中探花,入翰林做了编修,次子傅则筠自幼习武,顺利通过宫中的比武考核做了御前侍卫,二子一文一武,皆是有真才实学的可用之人。

    莫非,眼前的女子就是东安伯夫人的侄女?

    温凝看向床上一脸平静的男子,开口问:“说说吧,你是谁?又为何被人伤成这幅模样?”

    打听了她的底细,她也得知道自己救了一个怎样的人。

    沈砚敛下思绪,缓缓开口:“我姓楼,单名一个砚字,是在外经商的生意人,忽闻父亲去世,便赶回通州奔丧,可继母怕我承袭家业,便雇了杀手想取我性命,好让她的亲生儿子顺理成章承袭家业。”

    这么听下来,身世倒是挺可怜的。

    只是温凝的视线一直盯着男子的脸庞,试图从他的微表情和眼神中寻找些什么,可从始至终男子都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在述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

    “楼砚?哪个‘砚’字?”温凝又开口问。

    沈砚一顿,温凝问这个问题在他的意料在外,随即答道:“‘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

    温凝俊眉颦起,有些不耐:“问你名字,答就是了,拽什么诗文?”

    沈砚:“……”

    眼前的女子眼尾上挑,神情有些烦躁,看来她不止是不通诗文,还有些厌恶诗文。

    官宦之家、书香门第养在深闺的端庄闺秀们对于诗词歌赋不说是十分精通,但在诗会花宴这样的场合上,能随意吟诵两句古人之诗,或是以景为诗、作对子也是常有的事。

    温凝若真是商贾之女,这般性情倒也说得通了。

    沈砚敛下思绪:“笔墨纸砚的‘砚’。”

    温凝扯了扯嘴角,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卖弄什么文采。

    楼砚。

    温凝在心中叫了一遍这个名字。

    而后,温凝犀利的眸子望向沈砚:“你方才说你家在通州,可你分明一口的上京口音。”

    幼时,父亲常带她去上京的东安伯爵府小住几日的,她绝不会听错。

    沈砚脸色如常,语气依旧平静:“我生母早亡,继母不慈,不喜于我,父亲打着锻炼我的名头,将我送去上京经营一家铺子,这些年来,我父子二人只用书信联络,再未见过面,如今,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这一回,温凝倒是从沈砚的眼睛里读出了哀伤和落寞。

    娘没了,爹又不爱,一个人被放在上京做营生,养成这幅冷淡疏离的脾性倒也正常。

    再者,从上京到通州,云州的确是必经之路。

    温凝思绪回笼,清了清嗓子道:“我温家虽家大业大,但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救你用了不少好药,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你该如何报答我?”

    报答?

    果真是商户之女,唯利是图。

    不过温凝对他有救命之恩确是事实,沈砚只道:“在下孤身一人,身无分文,无以为报……”

    不待沈砚说完,温凝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笑着看向沈砚:“你这块玉佩是羊脂玉,成色不错,倒还值些银子。”

    沈砚一惊,赶忙开口:“温五姑娘,这枚玉佩乃是生母遗物,于我而言珍贵异常,姑娘的救命之恩,来日我定当报答。”

    他身上挂着的玉佩,何时到温凝手里去了。

    温凝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一块玉佩罢了,我温家多的是。”

    说完,温凝将玉佩递给冯力,再由冯力还给沈砚。

    沈砚的这块玉佩,温凝是在马车上时,从他腰带上取下来的,因为她瞧见这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砚”字。

    温凝方才故意问沈砚名字中的“砚”是哪个字,就是在试探沈砚是否在说谎骗她。

    毕竟,人刚醒来的时候,脑子不灵敏也是有的,若是扯谎,从眼睛是否飘忽不定,说话是否流利,她也能看出端倪。

    可沈砚并没有。

    再者,她假意要拿这玉佩抵银子时,沈砚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这块玉佩确实对他很重要。

    如此看来,沈砚说的都是实话,并未扯谎欺骗她。

    温凝望着双手捧着玉佩,满眼都是爱惜的沈砚,缓缓开口道:“楼砚,我可不等什么来日报答,你既然身无分文,那就以身相许吧。”

    什么来日报答,那都是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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