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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玖

    清早,司徒馥猛得记起杜黎生辰将至,于是她去了在水一方,点了几席菜后吩咐曹立过几日送去花船。

    她想为他办个游船宴会,邀请一众寒门与世家子弟赴会。但不像上次那般直接给钱,她想看看若是以状元郎、大理寺评事的未婚妻室的身份,会有多少人当场。

    元烨最近回来的都很早,跑司徒府也愈加勤勉。只是次次眉毛都紧锁,脸上时而走神。司徒馥忍不住问他,他才解释。

    “最近又有很多官员被杀,皇上龙颜大怒,命大理寺彻查,这下不止有品阶的官员被杀,没有品阶的小官也不在少数。”

    元烨有些疲倦,坐在花厅的椅凳上,看也未看边将司徒馥递过来的茶水,吞入下腹,有些冒火的嗓子被滋润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我们都错了,以为把目光放在苏尚身上等着敌人上钩就可以了,万没有想到,他们直接更换目标,一夜杀了好几个人。阿馥,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轮到我被杀?”

    他的眼神无比诚挚,没有害怕以及退缩。司徒馥却有些生气,脸色大变。

    “你是状元,你是朝廷命官,你和他们不一样。”

    元烨却不以为然:“死得全是朝廷命官,我是状元,那些人中,也有状元。我是朝廷命官,可他们也是……”

    司徒馥伸出手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你不会有事的,我给福华寺捐了那么多香油钱,佛祖会保佑你的。”

    元烨粲然一笑。司徒馥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随即将她想给杜黎举办花船宴会的事情说与元烨听。

    “杜黎帮过我许多次,金银细软那些他也不缺,古董字画那些他亦不爱,我的花船刚好可以给他庆生。”

    元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异常难看:“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给男子庆生,这不符合礼法。况且——”

    司徒馥觉得元烨有些无理取闹:“况且什么?他几次三番帮我,我用我的花船给他办宴回报恩情,怎么就不符合礼法了?”

    “你现在代表的不是一个人,你现在——”元烨气得面红耳赤。

    “我现在怎么了?我就提了一嘴要帮杜黎办宴,你就这般生气,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元烨一向冷静自持,他深吸了几口气,对司徒馥道:

    “阿馥,我不是这个意思。别说你现在是待嫁女,就算是未出阁的姑娘贸然给男子办宴,也是会被人诟病的,况且......我会吃醋。”

    他生气不是因为她办宴,而是他吃醋。话说出口后,两人皆是一愣。

    司徒馥心动不已,然依旧不肯让步。

    “说到底,之前那些话你就是说说罢了,今日不许我给其他男子办宴,明日是不是就不许我做其他男子的生意?因为我是你的夫人,是你的女人,你嘴上说着不会阻拦我出去做生意,但你可笑的大男子主义,还不是与其他男子一般,毫无二致?”

    司徒馥一把推开元烨,好像刚刚碰自己的人多脏似的,她忽视了他眼神里的受伤。

    “我只是办个宴会罢了,你都不肯,日后我嫁与你,你不知要约束我多少不能干之事。”

    元烨一愣,急忙解释:

    “阿馥,这不一样。”

    司徒馥不愿与他多言,欲将他赶走眼不见心不烦,念着还有些情分在,没有明说,招手唤了画秋便将人送出府去。

    一旁的画春早就看不下去了,待人走远后,才在背后蛐蛐。

    “小姐,元渣渣真是太过分了。”

    司徒馥对于画春高兴时喊人元大人,不高兴时喊人元渣渣的行为,已见怪不怪。

    “你的这些脏词都是谁教的?”

    完了,画春连忙低头。司徒馥一见她这样,便猜到了几分。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画春:“上次见静茹奴婢都不会骂人,感觉好亏就找人学了她几句。”她嘟囔着嘴巴,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司徒馥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专门去找了杜黎,表明了替他办宴的态度。却被杜黎当口拒绝。

    “这不合适,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已定亲贸然给其他男子这般......暧昧,于礼不合。”

    “什么礼不礼的?你为什么和元烨一样?”

    杜黎耐心解释:“阿馥,我要是答应了,就是对你的不负责。你知我不是这种人。”

    最后二人也没有谈拢,司徒馥撂下一句:“那日,我的花船会重开,不管你来不来,我都对外宣称这是为你办的宴。”

    随后冷着脸离开,留下惆怅的杜黎在原地。

    自与司徒馥闹不愉快后,元烨便开始早出晚归,有时二人出门碰上也不会打招呼,相互置气。

    直到生辰前夜,元烨自知没有办法改变司徒馥,便妥协过来司徒府寻她。

    “阿馥,你要办便办吧,不过,就真的不能换一种送礼方式吗?”

    司徒馥解释:“本来我是什么都不愿说的,但看你主动服软,我便告诉你吧,花船的打理维护开销极大,平日里除了供我游玩,便是停在那里当摆设。我会选择帮杜黎办宴,一是看在杜家一向对杜黎的重视,杜家要大办,我能让杜家大办;二是,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既可以帮杜黎办宴,也可以帮其他人办宴,只要钱给够了,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

    她看着元烨渐渐豁然开朗的脸,不由叹气,这大概就是读书人与商人的区别罢?

    “懂了吗?日后要是有人租我的花船,不但省下来一大笔银子,指不定还能赚不少。”

    洛京有钱的豪绅贵胄不少,最缺的是一个面子,本来最佳人选是长公主,但她折花宴上已将人得罪,兰陵笙又离开了洛京,估计长公主不会再理她,除非兰陵浩在背后替她说话。

    但那日他将信交给自己后,便了无音讯,估计也是在避嫌,不然不会几次三番禁足兰陵笙。

    元烨有些哭笑不得:“所以搞这么大阵仗,你就只是为了赚钱?”

    司徒馥不明所以:“不然呢?我做的每一个决定,走的每一条路,都是为了赚钱,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听完这句话后,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那我呢?我的作用是什么?你真的是爱我,才一直接近我的吗?”

    司徒馥转过身去:“我要是不喜欢你,能把自己搭进去吗?别多想了,我虽赚钱为目的,但不是什么无良黑心商户,女子该有的洁操还是有的。”

    因与符年签订了契约,她便将要花一亿白银的事情,吞回腹中。两人解开矛盾后,司徒馥便邀请元烨去花船监工。

    “他们今晚就需要将花船布置好,此事我也知会了杜家人,阿烨实不相瞒,明日既是杜黎的生辰,也是定亲的好良辰。届时会有很多名门贵女过来,与杜黎相看。”

    生辰宴反变相亲场?!

    元烨一脸疑惑。

    司徒馥也没有想到,她知会杜家人会被同意,甚至请柬都是杜家做的,她只是提了一嘴,本也没抱希望。没成想杜家会给她面子,也不枉她在信中时,让飞羽多多关照杜景。

    这个关照,自然是给钱帮助扬州渡过水灾。

    第二日,花船上来了许多高官世族,这是司徒馥所没有料想到的,元烨本想与司徒馥一起,奈何江诸中途说案件有了新的进展,半道将人拦截走。

    司徒馥在后面操持着宴会,杜家人坐在首席上,杜黎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华袍端坐在一旁,席间有不少人举杯向他祝贺。

    花船足纳几百人,外面是男宾,里面是女宾,中间隔着一块巨大的天然水墨画屏风。

    贵女门对席而坐,身着彩衣华服,头簪金钗流苏步摇,执饮果酒,言笑晏宴,举手投足,万分优雅。反观男客那边,早已把酒言欢,赋诗对词。

    唯有杜黎,觉浊酒难以下肚。

    司徒馥只看了一眼,便回到了女客那边。

    偶然一瞥,见一淡雅女子,于席间饮酒不与其她贵女交流。司徒馥是第一次见她,包括宴上许多女子,她也是第一次见。苏惜与江意蓼没来,李依玲倒是来了,不过她应该还在替父守孝才对。

    服丧期间穿得这般招展赴宴,心思昭然若揭。

    司徒馥没有理会她,差人去查了刚刚那女子身份,得知对方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唤林颜。她不由得想起之前杜家一直给杜黎施压,本来案板上钉钉子的婚事,不知怎的就吹了。

    那女子她记得,姓林,却从来没有见过。今日观其真容,很难想象杜黎居然拒绝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她端了酒杯走到了林颜面前,微笑道:“林小姐一个人在这喝酒,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上次折花宴上,司徒馥可以肯定,没有见过她......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林颜可以连折花宴都不去参加呢?

    她透过屏风看向了外面的杜黎,大概是两家当时在议亲,最后没有谈妥罢。至于更深层次的缘由,她不愿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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