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愿坐上出租车从程家离开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在离家还有2公里的公园停下提前下了车。
南方的1月底可以说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刻,来往的行人几乎都是行色匆匆地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只有李愿身形单薄,只在礼裙外面披了一件大衣,象征性地覆盖住露出的肌肤。
一阵寒风吹过,吹乱了李愿的发型,也渐渐吹散了心里压抑的气氛。
她有些懊恼地偏头,想问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大概只是针对叶隽池的事情吧。
李愿掏出手机,再三犹豫,还是给弟弟李望打去电话。
“姐姐?!”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李望诧异又难以置信的声音不难听出他的惊喜。
“这么晚了,没打扰到你休息吧。”李愿顺势在公园的秋千上坐下,用风声来掩盖她的紧张。
“没呢,才10点。”
许是两人太久没有说过话了,此刻彼此攥紧手机却也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我想你了,姐姐。”
半响,是李望先打破沉默,说着以他这种性格绝对说不出口的话,“三年了,姐姐。”
闻言,李愿的眼眶一瞬间红了,她这都做的什么事啊。她深吸一口气, “我今年会回来过年。”
像是没想到李愿答应的这么爽快,李望劝说的话卡在喉咙,只重重地回应了一声:“好!”
又是沉默了许久,李愿才收拾好情绪继续问:“听栗栗说,你现在和李然在合伙开公司,你们两个没一个能交际应酬的,不怕公司撑不过几年就黄了啊?”
电话那头的李望不自在地挠挠头,“我和李然哥是负责一些我们擅长的领域,主要的一些应酬和谈生意基本是交给栗栗姐,还有...”
正当李望犹豫着要不要说叶隽池的名字时,李愿直接接过话题:“是叶隽池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没有一丝起伏。
“你知道了?”
“我猜的。”李愿抚了抚被吹乱的头发,“就凭叶隽池和李然的关系,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李然去喝西北风,然后不闻不问。”
“姐,你生气吗?”李望试探性地问:“你一心想要李家倒下,可是我们...”
“如果是三年前的话我应该会生气,现在不会。”李愿垂眸,嘴角扯出一抹干涩的笑意,“你和叶隽池是自由的个体,想做什么都不是我能干涉。”
李望深呼吸,“你走后的半年,叶隽池几乎每天都会来我们家。”
李愿的左手不自觉抓紧秋千的绳索,发出“滋啦”的刺耳声音,如果说到现在她还在怀疑叶隽池对她真心,那就实在太没良心了。
“起初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像个傀儡一样安静地待在你的房间里。然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在哪里。”李望回忆起那段时间的叶隽池的状态还是有点后怕,“他反复地逼问我是不是知道你在哪但是故意瞒着他,我最后都被他逼的有家不敢回干脆早点逃回学校去了。”
“我承认我一开始对叶隽池这个人就没什么好印象,又因为他那些花边新闻对他存在着固有的偏见,但是姐,真的到了那一刻我才明白,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她注视了地面一会儿,然后才微笑地说:“是你故意【误导】我,叶隽池要结婚的事情,也是你告诉他我在这里。”
李望自知瞒不住,就也实话实说:“我只知道你在N市,但是只要知道了这点,以叶隽池的本事想找你简直易如反掌。至于结婚的事情...”他看着茶几上蒋栗栗和李然的结婚喜帖,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确认他在你心中是什么分量,如果你的心里没有叶隽池这个人,那么至少从我嘴巴里,他不可能会知道你在哪。”
李愿鼻头酸楚,同时感觉到从自己的心口扩散出一股酸涩的软弱。
她不明白是她高估了自己洒脱的决心,还是低估了叶隽池对她的真心。
见李愿没有说话,李望又继续说:“既然见到了,就说清楚自己的想法,人生不过短短3万天不到,何必纠结【李氏】的事情用来给自己的幸福设置障碍呢?这对你和叶隽池都不公平。”
叶隽池也许不明白李愿纠结的点,但是身为她的亲弟弟李望却十分明白,甚至能够感同身受。
他的姐姐骨子里争强好胜,以至于喜欢把所有的责任和骂名揽在自己身上。可是无论是父母的离世、他的成长,以及李家所谓的【仇恨】都不应该是她一个人去背负,如果父母还在世看到姐姐被这些事困住步伐、封闭内心,应该会比谁都难受。
因为这是他们最钟爱以和引以为傲的女儿啊。
“我知道。”
挂下电话许久,李愿都坐在秋千上翻来覆去想着她和叶隽池的点点滴滴,小到每一次接触、每一个眼神。
她想只要没瞎,就应该不会再有人怀疑叶隽池对她的爱意。
“美女,一个人?”
一记陌生的声音打断了李愿的思索,她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那两名发色鲜艳的小混混,与其说是小混混,倒不如更像是年纪尚小的叛逆小男生。
“这么晚,一个人荡秋千多寂寞?不如我们哥俩陪陪你。”
两个男生努力装作不怀好意地神色上下打量李愿,双眼更是直勾勾盯着她过人的容貌。
“满18了吗?”李愿淡漠的语调吐出轻屑的疑问,“姐姐没空照顾小孩。”
两个男生本以为会看到李愿惊慌失措的表情,没想到得到了竟然是如此平静或者说是不屑地回复。
其中一个金发的男生试图伸手来拉李愿,却被李愿直接踢翻在地。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后,简单地活动了下手部关节,冷冷道:“给你们一个滚的机会,别到时候哭着回家告家长。”
另一个红毛男生像是没想到同伴竟然被轻易踢倒,张大嘴巴凝望李愿雪白的面孔和纤细柔弱的骨架,不可置信揉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
“许久没动手了,正好今天天冷,就用你们来活动活动筋骨。”李愿瞇起眼,嘴角勾出一撇笑容,慢慢扩深,“先说好了,就算被我揍哭也别求饶,因为我手劲真的很大。”
面对李愿慢慢的逼近,两人连连后退,“你别过来,啊,妈呀!鬼啊!”
“正好我今天心情不好,就只能拿你们出出气了,别介意哈。”
“啊,不是说好给我们滚的机会吗,你咋还说话不算话呢!?”
约莫10分钟后,李愿单方面的【殴打】算是告一段落。只见她掏出护手霜,从容地挤出到掌心,优雅地均匀抹在手心上,口吻冷淡:“有时间在这里骚扰女生还不如趁年轻好好读书或者找份工作,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地混日子算什么样子。”
两人想过李愿会报警、会质问,会羞辱他们,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一时双双低下头,额前的长刘海掩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
“还没回答我,成年了吗?”
似乎是有点后怕李愿真打算把他们拽去警察局,过了很久,两人才对视一眼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点点头。
李愿垂眼凝思两秒,突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个鼓励性的笑容,“那这样吧,算我今天倒霉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但是——”
她走到两人身后像是拎小鸡一样两只手各拎住他们后脖颈的衣领,语气低沉又带着不容抗拒,“既然成年了,就去陪姐姐我喝一杯,喝完就放你们走。”
“啊?”
“美女姐姐,我俩没钱,我俩...”
听到李愿的提议,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夺路而逃,但是李愿老早预判了他们的动作,直接已经一手一个揪住不放,笑容变得阴森,“放心,我请客,你们谁都跑不掉。”
“不要啊,我们...我们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弟,我们想回家啊!”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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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我是不是很坏?”
路边摊上,李愿两杯啤酒下肚,直接和两个小混混说起了她和叶隽池的那点事,也从交谈中得知两人是兄弟,金发的是哥哥19岁,红毛的是弟弟18岁。
两人小时候是外省的留守儿童,读中学后才跟随父母来到N市,虽然换了好的教育环境,但是由于和城市里的孩子们格格不入,也跟不上学习,外加父母忙着打工根本无心关注两兄弟的学业,渐渐,两人就开始逃课泡网吧。
今天是正式当【混子】的第一天,本想着锻炼一下泡妞的能耐,没想到就碰上了李愿,一瞬间完成了从【就业】到【失业】。
金发小哥喝了几杯后,胆子也渐渐大气来,一副【纵横情场】的样子,“这算什么,姐,就你这长相,怎么叫坏呢,明明就是可爱。”
“对啊。”红毛弟弟也跟着说:“看来我姐小时候也是苦过的,大家都不容易。”
说完又给李愿满上啤酒,殷勤地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的坏不能超过你的颜值】,所以姐安心拉,那个男的包喜欢你的,还是喜欢的不要不要。”
“真的吗?”李愿托腮,“他这样骄傲的人被我在订婚宴放鸽子,他把真心和信任都捧在我面前,却被我一键打包扔进回收箱,他又不是受虐狂,何必想要和我复合。”
“那可不好说。”金发小哥一本正经道:“姐,你可能不了解男人,不得不说男人有时候就是犯贱,千依百顺的反而弃之以鼻,就喜欢我姐这种长得好看还手拿把掐他的人。”
李愿似懂非懂地继续问:“那他为什么重逢之后,他总是故意说一些让人误解的话,好像很在意我,又好像想看我笑话似的。”
“男人嘛,都死要面子,说话做事总是言不由衷,故意反着来。”金发小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就从他刻意误导你,让你以为是他要结婚这件事来看就很明显了,就是想刺激你,让你紧张,想看你为他吃醋,这样子才有成就感不是。”
李愿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桌子,“所以,我应该放下心里的顾虑,不要有负担的重新和他在一起对吧。”
两人点头如捣蒜,见李愿开心,其中红毛弟弟谄媚开口:“姐,我还没吃饱,我还能再点俩菜不?”
李愿大手一挥,唤来老板娘,直接把菜单上的菜都点上,边点还边说:“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吃不完就打包回家。”
两兄弟瞬间眼泛泪光,对着李愿又是一顿彩虹屁。
李愿的虚荣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虽然你们其貌不扬,但是为人老实,以后该读书读书该打工打工,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一定能有所收获。”
说完笑靥如花地直接抓起手机拨通了她这三年从未打过却倒背如流的号码,好神奇,明明一个小时前她还在死钻牛角尖,此刻却是豁然开朗,原来坦然接受幸福也不是那么难。
“在哪?”叶隽池的声音平稳地传来。
“叶隽池,我们复合吧。”
叶隽池呼吸停顿,抿紧唇不发一言,似乎是在怀疑李愿话中的真实性。
“李愿,你喝酒了?”
“嗯那,怎么了,就半瓶啤酒而已。”
叶隽池对李愿【酒后】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又一遍重复:“在哪?我来接你。”
“叶隽池,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我说,我答应你复合,以及我跟你回去。”李愿蹙眉,不满叶隽池避重就轻地逃避她的答案。
明明,她都主动回应了,他不应该高兴吗?
还是,叶隽池后悔了?
“李愿,我要你清醒地回答我。”
“我真的只喝了半瓶啤酒,说吧,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相信我不是在骗你。”李愿有些理亏地说:“好吧,我大概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在你地方的信用了,算了,也是我自作自受。”
“你在哪,我来找你,我当面和你说!”
“李愿,你回头。”
李愿半信半疑地往后看,迷茫的眼神直到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就站在不远处时,瞬间柔化。
她先是一愣,随即起身急切地奔向他,心跳像失去冷静地狂跳。
直到叶隽池紧紧地抱住她,就像是抱着意见失而复得地宝贝时,李愿才慢慢平复心情。
“李小姐,要是这次再跑,我一定会把你关起来,然后寸步不离地绑在我身边。”
“好,对不起,久等了。”李愿贪婪地靠在叶隽池的怀里,努力不让快要决堤的眼泪流下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不会在放手了!”
小摊上,两兄弟也是十指紧扣,跟着喜极而泣。
过了很久,其中一个问:“我确定一下,那个其貌不扬,不能是我吧?”
另一个也跟着问:“我姐好像还没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