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那晚之后,我连着几天都睡不安稳。
有时候半夜惊醒,总觉得脚踝上还残留着NPC冰凉的触感,吓得我缩成一团,连去厕所都不敢。
陆骁然似乎察觉到了,但没说什么,只是每晚睡前会多倒一杯温水放在我床头。
直到周五深夜。
我又梦见了那个血淋淋的“医生”,但这次他没有抓我的脚踝,而是掐住了我的脖子——
“爸……爸不要……”
我挣扎着,喉咙里挤出呜咽,可梦里的人影越掐越紧,最后变成了爸爸酗酒后的脸。
“夏夏!”
一声低喝刺破梦境,我猛地睁开眼,浑身冷汗涔涔。
陆骁然半跪在我床边,手掌紧紧握住我的肩膀,眉头拧得死紧。
“做噩梦了?”
我张了张嘴,却先溢出一声抽泣。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瞬间糊了满脸。
陆骁然的手掌微微收紧,声音放低了些:“没事,只是梦。”
我想点头,可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哽得呼吸都困难。梦里爸爸掐我的画面和现实中无数个酗酒的夜晚重叠,压得我胸口发疼。
“他……他以前也这样……”我抽着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喝多了就掐我……说我是累赘……”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连妈妈都不知道爸爸私下对我动手。可此刻,它们像决堤的水,混着眼泪往外冲。
陆骁然没说话,只是突然伸手,把我整个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客厅。
“陆、陆骁然?”
他把我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翻出一条毛毯裹住我。
“坐着。”
我捧着水杯,看他在电视柜前蹲下,翻出一张光盘塞进影碟机。
“这是……?”
“《海绵宝宝》。”他坐到我旁边,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看这个,别想别的。”
屏幕亮起来,欢快的片头曲瞬间填满客厅。我呆了一下,突然“噗嗤”笑出声。
“你……你看这个?”
陆骁然斜我一眼:“不行?”
“行……”我抿着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忍不住弯起嘴角。
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在屏幕上傻乎乎地抓水母,陆骁然就坐在我旁边,手臂挨着我的肩膀,体温透过毛毯传来。
我小口喝着温水,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陆骁然。”
“嗯。”
“你小时候……也怕做噩梦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怕。”
“那怎么办?”
“自己熬。”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让我鼻子一酸。
我偷偷往他身边蹭了蹭,肩膀贴着他的手臂。陆骁然没躲,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睡吧,我在这。”
第二天醒来时,我躺在次卧的床上,身上盖着两层被子,怀里还抱着陆骁然的外套。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揉着眼睛推开门,看见陆骁然正在厨房煎蛋,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卫衣,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早。”他头也不回地说。
“早……”我扒着门框,突然想起昨晚的狼狈,耳根一热,“那个……昨晚谢谢你。”
他“嗯”了一声,把煎蛋盛进盘子:“吃饭。”
我乖乖坐下,咬了一口煎蛋,突然发现边缘焦黄得恰到好处——和上次一模一样。
“陆骁然。”
“说。”
“你煎蛋……每次都这样。”我指了指焦边,“故意的吗?”
他挑眉看我:“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好厉害。”
能记住我喜欢吃什么样的煎蛋,能在我做噩梦时放海绵宝宝,能在我害怕的时候说“我在这”——
每一样,都好厉害。
陆骁然轻哼一声,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傻子。”
下午,我正趴在书桌前写作业,门铃突然响了。
陆骁然去开门,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声:“您好,社区健康普查,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我好奇地探头,看见门口站着个穿红马甲的阿姨,手里拿着登记表。
“就您一个人住吗?”阿姨问。
“两个。”陆骁然侧身,指了指我,“我妹。”
阿姨笑眯眯地看我一眼:“小姑娘多大啦?”
“十七。”我小声回答。
“哦哦,高中生啊。”她低头在表上写了什么,又问,“父母不在本地?”
“嗯。”
“那平时谁照顾你们?”
陆骁然插兜站着,语气平淡:“我。”
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哥哥真负责。那行,不打扰你们了,有问题随时联系社区。”
她走后,我关上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陆骁然。”
“怎么?”
“你……成年了吧?”
他挑眉看我:“不然呢?”
“那……你能当我的监护人吗?”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
陆骁然也顿了一下,眼神微微一动:“想什么?”
“就是……如果以后家长会,或者学校要签字什么的……”我绞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你能……帮我签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住我的脸。
“林予夏。”
“唔?”
“你已经在依赖我了。”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不、不行吗?”我小声问。
陆骁然松开手,转身往房间走,声音淡淡的:“随你。”
我盯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