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老文来Bayswater Burger King有一个月了，对这家店了解地差不多了。这家店有两层，地面一层叫ground floor，地下一层basement。有意思的是，我们中国人把地面这一层叫‘一楼’first floor，但在英国这一层叫‘底层’ground floor，我们的‘二楼’second floor则是英国的‘一楼’first floor。底层分成顾客区和工作区，顾客区的面积是工作区的一半。顾客区在进门的位置，又分为waiting area‘等候区或点餐区’和dining area‘就餐区’。点餐区占了大部分面积，即便这样，晚餐时段顾客排队还是经常会排到门口。就餐区仅有四张桌子，能坐十五六个人。

    底层的工作区当然是整家店的重点。工作区的门上有个密码器，员工输入自己的密码进入工作区后，就会看到迎面墙上贴着的两张work schedule‘员工工作计划表’，一张写着每名员工本周的工作时间，一张详细地写着每名员工当天的工作区域和在该区域的工作时段。墙的左侧有一间很狭小的经理室，里面能坐两三个人，桌上墙上各一排监视器，经理和主管大部分时间在这里边整理资料边监视店面，忙的时候也会进到厨房里帮忙。店里面最大一级的叫manager‘经理’，小一级的叫senior supervisor‘大主管’，再小的叫junior supervisor‘小主管’。墙的右侧首先是面向顾客的一排四个till‘收银台’，收银台后面则是kitchen‘厨房’。厨房的左侧，有一个freezer‘冷库’，里面有beef patty‘牛肉饼’，chip‘薯条’及其他冷冻食材如chicken nugget‘鸡肉块’，fish chip‘鱼条’，yellow cheese‘黄奶酪’，mozzarella cheese‘意大利干奶酪’，bacon‘猪肉片’，apple pie‘苹果派’，onion ring‘洋葱圈’等等。冷库门口挂着一件厚厚的棉服，员工进冷库拿东西或下班前清点存货时穿上。经理室和冷库之间是一个狭长的operating desk‘操作台’，它和厨房开放区域左侧靠墙摆着的一排油箱是一个体系。这个位置的员工就是个配角，他的任务是在不同的油箱里深炸薯条和鸡肉块，鱼条，苹果派等小食品，炸好后的薯条放在油箱前面的柜子里，小食品则摆在工作台上的一溜tray‘托盘’里。虽然汉堡店的主打是汉堡，小食品的需求没那么大，但小食品的需求零零碎碎，所以配角要在冷库，工作台和油箱间频繁往返。但这又个小角色大油水的活儿，因为这个位置正猫在经理室的后面，是监视器的死角，顾客也看不到，这就给了该员工偷懒和偷吃的机会。

    厨房的正中间是整个店的core area‘核心区域’，即whopper production line‘汉堡生产线’，由生产线最后端的一台烤箱和前面的一条操作平台组成。这里是开放区域，汉堡的整个制作过程顾客看地清清楚楚。课本里居家的‘烤箱’叫oven，但店里这个烤箱是专业商用烤箱，它叫个啥老文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老文也懒得管它了，反正这辈子也用不到。烤箱是整个汉堡制作流程的第一道工序。烤箱后部是个cabinet‘柜子’，里面放着beef patty‘牛肉饼’，柜子边上放着几个摞在一起的装着bun‘面包’的tray‘托盘’。柜子前面，即烤箱中部，是一个oil tank‘油箱’，里面跳动的火花清晰可见，汉堡王的汉堡之所以香，就因为其是明火烤出来的。油箱的上面有两排conveyer belts‘传送带’，上面那排送牛肉饼，下面那排送面包。这个位置的员工要不停地去冷库取肉饼和面包，然后不停地往传送带上送。此外要有大局观，他需时时抬头看生产线最前端的墙上的一个monitor‘显示屏’上的点餐的数量，发现数量减少时要坚决果断地停止送面包和牛肉饼。肉饼和面包从传送带上滚落下来后，该员工就用一片面包托上肉饼 — 这个时候的汉堡顶多算是半成品汉堡 — 放在烤箱前部的保温箱里。平时保温箱里只允许放四五个半成品汉堡，如果放多了，一时半会没有顾客，就不新鲜了，只能倒掉。如果有顾客点餐了，该员工就从保温箱里取出半成品汉堡放在包装盒里 — 这个时候的包装盒是打开的，上面的面包和下面的半成品汉堡是分开放的 — 递给操作平台上的员工。这个岗位虽然劳动量大，但好在背后就是墙，累了可以靠着歇会。

    保温箱前面是一条五米长的操作平台，一直延伸到放成品的货架。繁忙的时候操作台前雁次排开三名操作员，每人把守一道工序。第一名操作员接过半成品汉堡后在上面加一片奶酪，然后放在头顶的microwave oven‘微波炉’里高温加热7秒钟，以确保肉饼熟透了，奶酪黏黏地沾在肉饼上。两片面包里上面那片是不能放到微波炉里的，不然面包就软了，下面那片要托着上面的肉饼，没法子，只能和肉饼一起深加工。7秒钟后从微波炉里取出来半成品汉堡，放回包装盒，交给第二名操作员。该员工先往肉饼上抹一层mayonnaise‘蛋黄酱’，然后放两片tomato‘西红柿’，几片lettuce‘生菜’，挤上两圈catch-up‘西红柿酱’，再递给第三名操作员。该员工再往汉堡上铺两片pickle‘酸黄瓜’，撒点‘碎洋葱’sliced onion，最后把上面的面包扣上，合上包装盒，放到收银台后面的货架上，高喊一声，‘whopper is ready.（汉堡做好了。）’整个汉堡制作流程到此结束。操作平台上的员工必须是有相当高的技术水准的，是主角，所以人家做汉堡的时候总是大喊，‘Can I have some lettuce? （给我来点生菜。）Can I have some yellow cheese?（给我来点奶酪。）’。听到这话，配角们就得颠颠地去冷库取。不繁忙的时候，一名操作员就可以完成所有工序。汉堡生产线的两侧都是操作平台，但大部分时间只会用到一侧的平台。

    厨房的右侧是washing-up area‘清洗区’，也是开放区域，由靠墙的两个water tank‘大水池’组成，老文第一天上工就是在这里洗西红柿。这个位置只需要一名员工，工作内容就是洗西红柿切洋葱和洗托盘，然后把码在托盘里的西红柿洋葱搬到汉堡生产线，把托盘放回点餐区。这是个不入流也不讨好的角色，除了能吃最大的那片西红柿外啥油水也没有。

    地下一层主要是就餐区，有十来张桌子，能坐四五十人，基本能满足哪怕是高峰时段的客流需求；地下一层还有一个storeroom‘储物间’，里面放着一箱箱的ketchup‘西红柿酱’，salt‘盐’，pepper powder‘胡椒粉’，sugar‘糖’，carry bag‘外卖袋’，packaging box‘包装盒’，cup‘饮料杯’，napkin‘餐巾纸’，straw‘吸管’，rubbish bag‘垃圾袋’，broom‘扫把’，dustpan‘簸箕’，mop‘拖把’等等等等；有一个staff room‘员工休息室’，这里可不分男女，所以男员工进屋前一定要先敲门，以免碰到女员工换衣服；有一个toilet‘厕所’，男厕女厕蹲位数量相同。这个位置的工作主要是清理桌面，捡托盘，装垃圾，把托盘和垃圾袋送到楼上，打扫地面及厕所，通常由老文承担。这天老文休息时端着他的套餐 — 一个两层牛肉的汉堡，一大份薯条和一大杯可乐 — 刚走到楼下，一个女顾客迎面走过来对老文说，‘Your toilet is disgusting.（你家厕所太恶心了。）’老文只好把套餐先放在休息室，然后去女厕，进去一看，一个蹲位被厕纸堵塞了，整个蹲位物欲横流。老文去储物间拿来了plunger‘皮搋子’一顿输出，终于疏通了，但他也没食欲了。

    老文这个阶段的英语学习主要就是学单词，除了课本里的单词，工作中生活中凡是看到的不认识的单词就学。在国内，人们学英语最苦恼的就是没有语言环境，所以老文爸妈那一辈人当年满屋子贴卡片，桌子上贴table，椅子上贴chair，窗户上贴window。老文是幸运的，现在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是单词。他很快学会了好多单词，他不敢不学啊，工作压力太大了。店里的活分为‘厨房’kitchen和‘收银’till两种，厨房的活又脏又累，哪像收银啊，又干净又轻巧，手指头在电脑屏幕上指指点点就行了，顾客点餐时也就是翻来覆去那么几句，‘How can I help?’（想要点什么？）‘A whopper with double cheese, no pickle, no onion, a large fries and a medium coke no ice. Anything else? Ok!（一个汉堡，两片奶酪，不要酸黄瓜，不要洋葱，一个大号薯条，一个中号可乐不要冰块。还要其他的吗？好！）’然后回身冲着厨房喊，‘ Can I have a double cheese whopper, no pickle, no onion, thank you!（要一个汉堡，两片奶酪，不要酸黄瓜，不要洋葱。）’而且一个班就饭点那会儿忙，其余时间就是靠着收银台闲聊。老文想学收银，不仅是因为干净轻松，更是因为可以和顾客交流，哪怕是最简单的交流。有一天厨房不忙，看到杨梅在前台，他就凑了上去，杨梅正忙着呢，于是一个顾客就过来问他，‘Excuse me, where is your napkin?（请问餐巾纸在哪？）’老文赶紧装着四下里找，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napkin是个啥，杨梅赶紧从收银台下面拿上来一包餐巾纸递给人家。老文回家后赶紧查字典，敢情他课上学到的tissue泛指‘纸巾’，而napkin特指‘餐巾纸’，打那以后老文再也不敢去收银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