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厨房飘着未散的油焖笋焦香,夏书岐陷在沙发凹陷处盯着本地新闻台重播。夏明远从书房出来,看着夏书岐问:“有空吗?要不咱爷俩一起出去走走,消消食儿?”

    夏书岐拿着遥控器没动,抬头看老爸,笑了笑。

    夏醒棉觉得她哥的笑带着些深意,但她没看懂。

    妈妈坐在桌子旁剥花生,捏开的花生壳在搪瓷盆里传来轻微的脆响。

    夏明远又说了一遍:“这都是重播,去走走?”

    “您想去就去呗”,夏书岐温声道,说完放下遥控器,从沙发上起身。

    周静怡提醒他们两个:“外面冷,多穿点。”

    夏书岐:“嗯。”

    防盗门合拢,夏醒棉也坐到桌边帮妈妈剥花生,她的指甲在花生壳上掐出月牙印,剥开的红衣碎屑又落进盆里。夏醒棉边剥边装作随意的问:“妈,我记得,我哥那个弟弟是不是叫…陆掖。”

    周静怡手上的动作比夏醒棉的快很多,问她:“嗯,怎么了?”

    夏醒棉确认了在学校碰到的人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认识哥哥了:“没,就是突然想起来。”

    手心的一捧花生落到盆底时带出响声,周静怡说:“你哥这两天心情不好,你看出来了?”

    夏醒棉点头:“嗯,是不是和齐阿姨有关系?”

    水槽深处传来没拧紧的水龙头坠落的滴答声,周静怡到厨房把水龙头拧紧,回来坐下说:“那边想和书岐见面,但你哥不同意。你爸把他叫出去估计也是想和他聊这件事。”

    夏醒棉和夏书岐严格来说不是亲兄妹,是同父异母一半血缘关系的兄妹。

    夏书岐的爸妈在他三岁时离了婚。

    夏爸爸和周静怡结婚,有了夏醒棉。而夏书岐的妈妈再嫁之后也又有了个儿子,就是陆掖。

    陆掖和夏书岐有另一半的血缘关系,和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其实夏书岐小时候是跟着他妈一起生活,经历了她的再婚,家庭重组。但在他十一岁左右时,突然从他妈妈家里,到了夏醒棉家,具体的原因夏醒棉不清楚,那时候她才七岁,只是听说夏书岐和他的弟弟相处的不好。

    她知道哥哥和齐阿姨有两年没怎么见过面了,这次他放寒假回来,齐阿姨想和他见面,但是哥哥不去。

    夏醒棉忍不住为夏书岐说话:“妈,可能是太久了,哥不知道要怎么见面。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

    “我明白。这件事情得让你爸和他谈谈”,周静怡说:“听说你哥的妈妈去年做了一场大手术,鬼门关走了一遭。”

    夏醒棉立刻问:“哥知道了吗?”

    周静怡:“你爸前几天说告诉他,也不知道说没说呢。”

    夏醒棉想起夏书岐前几天喝的大醉,她想,哥应该是知道了。

    …….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混着值日生拖拽椅子的刺响,夏醒棉第三次确认羽绒服拉链顶到下巴,她特意铃声一响就收拾好书包,早早出来。

    快走到校门口时,她还把帽子也扣上,围脖拉起来把脸遮住,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很快凝成细珠。

    昨天陆掖说每天都会来找她,所以她放学就走,趁着他来找她之前。

    羊绒围脖又往上拽了半寸,夏醒棉数着地砖缝隙加快脚步,鞋底在结冰的路面险些打滑。

    出了校门口她也没去昨天的巷子。其实她在冬天最冷的几周,都会来喂这的小猫。她和这只小猫很熟,认识一年了,去年在路边发现它的时候它刚出生不久,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她觉得可怜,把小猫用纸壳箱子装好,带回家。

    但是她妈不同意她养。

    说野猫不干净,不安全,被抓伤要打针。

    掉毛到沙发上也难清洗,还耽误学习,并且和猫呆久了会过敏。

    夏醒棉哭了也没用。

    周静怡平时对她好,严厉起来时也没得商量。

    最后在她爸的调和下,母女两个达成一致,她妈出钱把小猫送去宠物医院,该打针打针,该买药买药。

    把猫养好。

    之后,哪儿来的送哪儿去。

    夏醒棉没别的办法,答应了。

    小猫看诊之后医生说得了猫瘟,只有不到一半的存活率,但是她妈也说话算话,让医生能怎么救就怎么救,她拿钱。

    打了一周的针之后,小猫真的救好了。

    之后就到了夏醒棉兑现她的承诺,把小猫又送回了巷子里。

    其实夏天时,小猫自己在草堆里就能蜷缩一晚,校门口有学生投喂,再不济去买栗子那儿的车轮边也能捡垃圾吃。

    但到了冬天,可能因为投喂时会冻手,大多数人下意识的就忘了这回事。

    夏醒棉怕它熬不过冬天,最冷的时候就拿自己的零花钱去超市买肉罐头,给小猫送来,喂完再走。

    就这样,小猫挨过了上一个冬天。

    这几天小猫每次都狼吞虎咽得吃,估计白天时连垃圾都捡不着。

    夏醒棉兜里揣着鱼肉罐头,她没去昨天的巷子,但去了对面的。

    小猫平时两条巷子都跑,她多等会或许会过来。

    “小猫…”

    “你在哪儿…”

    她压着声音喊了两声。

    从把它带回家,再到把小猫送回巷子里,她还没来得及给它起个正经名字。

    但养不了它,她就不起了。

    没什么资格。

    “小猫,小…”

    夏醒棉的声音彻底下压去。

    小猫来了,但它不是自己走来的,它趴在陆掖的胳膊上,被抱着来的。

    深灰大衣领口露出半截蓝白校服领,单肩挂着书包,小猫趴他胳膊上,圆溜溜的眼睛却是看向夏醒棉。

    "躲我?",他声音裹着薄荷糖的凉意。

    夏醒棉站着没动,看了小猫两眼。

    陆掖:“昨天的话不记得了,你哥呢?”

    夏醒棉:“我哥去上大学了,不在家。”

    陆掖气息从鼻里哼出来:“行,你就扯吧。”

    夏醒棉刚要走,陆掖揪着小猫的后脖颈,把它放到雪地上。它像是见着主人一样,扑腾着爪子跑到夏醒棉身边。

    又踩了踩她的鞋面。

    夏醒棉想了想,蹲下,把兜里的鱼肉罐头拿出来,扯开罐头铁盖儿,放到小猫面前。

    小猫又吃的狼吞虎咽。

    墙根处的冰霜在路灯下泛着青灰色,陆掖后背贴着粗粝的水泥墙面,两个人距离不过一米,他右腿微微屈膝,低头,传出打火机的声响,点了一根烟。

    第一缕烟升起时,巷口炒栗子摊的照明灯正好亮起。

    陆掖问她:“昨天的事,告诉你哥了吗?”

    夏醒棉没回答,目光很谨慎。

    这里距离校门口不远,还能听见车鸣笛,和同学放学路上的说话声,夏醒棉想了想,说:“我喊人了。”

    陆掖:“要不我把你们一起送里面去,那随便你喊。”

    夏醒棉转头看了眼巷子里更深更黑的地方,把嘴闭上。

    巷子里时常有风,吹起来的时候带起碎雪,夏醒棉缩了缩脖子。

    陆掖垂手弹烟灰,眼皮掀起一半,问她:“知道我是谁了?”

    以两家人的这种关系,即便没见过,但他能知道她的名字,她就应该也听过他的。

    夏醒棉没说话,但陆掖心里有数了。

    小猫吃了一盒肉罐头,陆掖抽了一根烟。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夏醒棉每次去巷子喂小猫陆掖都会来找她,她想他应该是想等她哥来接她时,能堵住他。所以夏醒棉出门前特意和夏书岐说过,最近不用来接她。

    夏书岐问她原因,她说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回家,他的车坐不下。

    夏书岐笑笑也没怀疑。

    第三天看着小猫吃饭时,陆掖的视线从夏醒棉的脸上落到了她的衣领间,夏醒棉蹲着,感觉到他的视线时抬了头。

    被任何一个异性注视都不会自然,夏醒棉又撇开头避开。

    陆掖左手夹着燃了一半的烟,问她:“你是不是比昨天多穿了一层?”

    “……”

    夏醒棉看着小猫舔罐头盒子壁,说:“我怕冷。”

    陆掖:“你都知道冷,它吃几口肉就冻不死了?”

    罐头能饱腹,但不能御寒,冬天夜里的风和雪,哪个都抵消不了。

    她蹲的久了嗓子囔囔的音,说:“像去年一样,挨过去,活下来就行。”

    也没有同学家里愿意收留,她问过。

    喂完小猫,它仰着头看夏醒棉,夏醒棉其实每天来的时候都有点怕,见不着它。

    小猫摇了摇尾巴,跑回了巷子深处昏暗的地方。

    夏醒棉把吃完的罐头壳子和撕下来的盖子铁皮放进塑料袋,站起来。

    她要走,陆掖今天却挡了她的路。

    但不管他做什么夏醒棉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打电话的。”

    最近爸爸正在想办法能让哥哥和齐阿姨见面,如果这种时候知道陆掖做的事更会破坏两家人的关系,哥哥又不会和齐阿姨见面了。

    陆掖的烟抽完了,空气中散着烟草味,呼吸的白雾与烟雾在咫尺间交缠成浑浊的云团。

    陆掖低头,告诉她:“明天,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

    晚上回到家吃完饭,夏爸爸问夏醒棉要不要去打羽毛球。

    夏醒棉拒绝了,说她得回房间写作业。

    夏明远问:“最近在学校写,回家怎么还写这么晚?”

    夏醒棉搪塞说:“最近作业多,发现有好多题我都不会,做的就慢了。”

    她这么说的结果就是晚些时候,夏明远让夏书岐进她房间去看看她的作业情况。夏书岐的成绩好,考的也是名牌大学。

    夏书岐做作业时夏书岐敲门进来,进来后门开着没关上。夏醒棉小时候不懂,但是现在长大了多少有点懂,她不知道如果是百分之百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会不会在独处时有避讳,但是她知道哥哥每次进她房间都会故意开着门。

    夏书岐的性格偏温和,表情也是,他说:“听爸说,你最近作业不会的多。”

    夏醒棉今天还问过妈妈,听说,哥哥还是没松口,他说他不想见齐阿姨。

    夏醒棉:“嗯,做的慢。”

    夏书岐拉了把椅子在她书桌旁坐下,问她:“那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不是不会做,是没有时间做,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把时间花在小猫身上,夏醒棉说:“那你就在我旁边坐着,我要是碰到不会的,就问你。”

    夏书岐说:“行,那给我拿本书吧。”

    夏醒棉问:“什么书?”

    夏书岐:“随便。总不能你做作业,我在旁边刷短视频。”

    夏醒棉说:“也不是不行。”

    夏书岐笑:“快点儿,拿本书。”

    做了二十分钟作业,夏醒棉犹豫着要不要真的找道题问问他,要不他就白来了?

    正想着时,她放在书面上的手机震动,和夏书岐常年手机静音不一样,她的手机是震动模式。

    夏醒棉把手机拿过来,上面的号码她不认识。

    带着也有可能是广告的心情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陆掖:“你和夏书岐都在家吧?”

    夏醒棉:“你干什么?”

    可能是她的反应不正常,夏书岐注意到。他的视线从书上抬起来,听她打电话。

    留意到哥哥的注意力,夏醒棉更紧张了,电话那头有风声,陆掖的呼吸声混着风声像砂纸磨过听筒,他说:“让他接电话。”

    夏醒棉抿着着嘴角,在想怎么回答他的话,再自然的挂断才能不能让哥哥看出异常。

    陆掖的声音像是闷在带风的棉絮里,带着一种诱哄感:“让他接电话,明天我就不找你了。”

    夏醒棉拿着手机没说话,也没挂断,看了夏书岐一眼。

    夏书岐问她:“谁的电话?”

    夏醒棉说:“没谁。”

    她没怎么对夏书岐说过谎,第一次当面说谎,有些拙劣。

    但能让她这么紧张的,夏书岐根据她现在的年纪推测,大概的几种情况:“同学?男生?”

    陆掖听见夏书岐的声音了,催促:“把电话给他。现在。”

    夏书岐的表情从询问到打量。

    夏醒棉特别紧张,紧张到这些话也不知道从哪个脑子想出来的,她说:“我都告诉他了,不要给我打电话。我不喜欢他,他还总给我打。”

    说着,她就挂断了电话。

    “.…..”

    陆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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