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身世

    空亡谷中,诛仙台下。

    “……九盏、八盏……”

    大司命面色凝重,口中低声念叨,每念一句,台下的油灯便悄然熄灭一盏。

    随着每一盏油灯的熄灭,灯中灯神的身影逐渐显现,须臾之间,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直刺女子的胸膛。

    鲜血沿着女子的身躯流淌,滴落在诛仙台下的血池中,与女子发间滑落的汗水混合,竟透露出些许诡异与魅惑。空亡谷上方的乌云,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阴森与血腥,令人毛骨悚然。

    若非大司命身后的行刑官计数,茵茵恐怕早已忘却这是从她身体穿过的第几把剑。

    “仙尊,绕星灯四十二盏已全部熄灭。受此刑法者,皮开肉绽,经脉尽断,寸骨皆裂,余生再无法施展法术……”

    此刻,按五星八卦排列的油灯,唯有七盏主灯的灯芯,还在悠悠地闪烁着。

    主灯熄灭,受刑者命休矣。

    “继续行刑!”

    仙尊面沉似水,冷眼看着眼前被缚于诛仙台上的女子,宛如凝视着数世宿敌,杀气腾腾。

    一旁的莹楹双膝跪地,紧紧拽住男子的衣角,嘶声高呼:“仙尊……恳请您看在天下苍生的面上,饶她一命吧!”

    “放肆!仙尊行刑,岂容你这等灵物多嘴!”仙尊手臂轻扬,施展出乾坤之法。跪伏在旁的莹楹须臾间便化为一缕青烟,被收入袖中。

    “善!果真是仙尊,除掉魔道妖女,六界便可安宁了!”

    四周众人静立在诛仙台四周,凝视着诛仙台上的女子。

    “自这女子下山,人间便多了诸多祸事!今日仙尊此举,实乃替天行道也!”

    “诚然!其自恃为十灵童,妄图逆天改命,竟敢冒犯仙尊!”

    “我人界无需此等妖孽,请仙尊将余氏妖女处死!”

    “处死!处死……”

    “杀!杀……”

    天地不仁,视万物如草芥。此乃余诗茵殚精竭虑所守护之天下黎民。

    她紧咬牙关,强撑着抬起头,凝视着周遭这些神情冷漠且麻木不仁之人。

    诛仙台畔,有诗茵熟识者,亦有诗茵陌生者。那些尘世之权贵,那些灵界之玄尊,无一不是经她之手逆天改命。

    莫非这便是所谓之宿命?莫非这便是她毕生所笃信之“人性本善”?诗茵缓缓摇头。

    “茵茵,只要你交出青云天机,本尊便命大司命饶你不死。”

    仙尊凌空虚渡,徐徐降落在诛仙台上,将头贴近诗茵耳畔,轻声言道。

    诗茵强抑身上剧痛,昂首直视眼前此男子,此将拯救苍生常挂嘴边之男子,此承诺爱她三生三世之男子,竟为了一本秘法,欲取她性命。

    望着眼前这薄情郎,相较七星灯刑,心中之悔恨与绝望,更令她心如刀绞。

    “青云天机,汝此生休想得到!南泽,汝偷学禁法,自封仙尊,下一个被钉在诛仙台上的,必是汝!”

    言罢,诗茵面沉似水。似是对眼前男子的蔑视,又似是对尘世的洞悉与超脱。

    仙尊于众目睽睽之下受辱,怒不可遏,甩动衣袖,刹那间,空亡谷电闪雷鸣,径直劈向诛仙台下尚亮着的七盏油灯。

    “七星灯灭,诛仙剑落……”

    她心甘情愿被仙尊钉在诛仙台上,只为向六界昭示,她虽已倾尽所有,但一切皆无法改变。

    六道覆灭,实乃命中注定。

    “诛仙剑落,魂飞魄散!”

    七星灯阵中七盏主灯化为四道剑魂,风驰电掣般朝诗茵疾驰而来……

    倘若师父在此,定然会带茵茵回滹沱山吧……?

    若是彼时不去探寻自己的身世,安心留在青云观中,或许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如若三年前,不逆转苍生之炁,也不至于让此等薄情之人成为今日的仙尊吧……?

    ……

    山上的蝉鸣少了些,好像盛夏的热情也随之减了几分。不过烈日下的溪水,依旧欢快地往远处流淌着,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

    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孩,正亲昵地依偎在白须老道身旁,津津有味地听他讲故事。

    女孩翻开面前的一本书,指着书上的一幅画好奇地问:“师父,这是哪儿啊?”

    “哦……”老道轻抚着白胡子,笑着回答道;“这是空亡谷,审判神仙的地方……”

    “神仙也会犯错吗?”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向老道凑近了些。

    “……很少有神仙犯错……空亡谷,数千年来,只审判过一个人……”老道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答。

    “在空亡谷被审判的人?那个人一定是个大坏蛋吧!”

    “……”

    “师父,快告诉徒儿嘛,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很坏呀?”

    “嗯……你把书还给为师,为师就告诉你!”

    青云观里,女孩抱着古籍,朝着身后的老道调皮地喊道:“你不告诉徒儿,徒儿就把书扔到香炉里去啦!”

    女孩踮起脚尖,摇晃着书本,还故意做出要把古籍丢进香炉的样子,同时俏皮地向身后的师父眨了眨眼。

    “逆徒!你敢!”

    身后老道一声大喝,将手中的拂尘一挥,一阵小旋风便从余诗茵脚下卷起,将她整个人拖在了半空中,头发衣服卷了个七零八落,手中的书随之掉落在地。

    “师父坏!每次都和茵茵玩赖,师父输不起!师父输不起!”女孩抱怨着,脸上写满了不悦。

    老道再一抬手,地上那本古籍的书页随之翻飞起来,稳稳地落到手中。

    随之,女孩脚下的旋风也被撤去,“啪——”一声,女孩重重摔到地上。

    “唔……好疼……”

    女孩从地上瘫坐着,挽起道袍,捂着自己的屁股,口中呜咽着。

    “逆徒,还不快起来给祖师爷敬香!”

    诗茵气鼓鼓地坐在地上,用手在地上画着圈,任凭师父如何叫喊,就是不为所动。

    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头。诗茵的师父是个神通广大的人,但唯独对自己的徒弟,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是,白须老道独自点燃了两炷香,到三清殿中敬香。

    诗茵见师父没有搭理自己,觉得无趣,又怕师父责罚,便躲在大殿门外,听着师父诵经。

    由于滹沱山离城较远,青云观平时很少有香客,甚至有些城中的市民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道观。

    每当七月十五时,才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远道而来的香客来到青云观。平时观中,只有诗茵与师父二人。

    “诗茵......”正在大殿内诵经的师父,忽然喊道诗茵的名字。

    师父很少会直呼徒弟的名字。

    女孩还是没有理会师父,仍旧躲在大殿门口的柱子后面,为刚才的事情置气。

    若说为师者当严慈相济,老道确是不配做师父,她对于诗茵,总是慈多于严的。

    诗茵虽然调皮,但也聪慧,师父教的道法,她只看师父演示一遍就能学会。所以即使犯错,师父也很少责罚她。

    在诗茵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到青云观中来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早已把眼前这个男人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师父对于她,也好似亲生女儿一般,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每当提起“空亡谷”,却总是遮遮掩掩,不肯告诉自己。

    “诗茵?”老道双目紧闭,尝试呼唤着道童的名字。

    “师父,徒弟在呢......”

    道童犹豫着,像是怕被师父责罚,又像是想要知道师父叫她做什么。

    “你到青云观,有多少时日了?”师父捋着胡子问道。

    “回师父,已七年有余。”道童回答道。

    “七年了。”老道从蒲垫上起身,接着问道:“这七年来,跟随为师,你可学到了什么?”

    “弟子追随师父七年,习得天罡三十六法。”

    “天罡三十六法乃青云秘传,可通天命,断阴阳,晓未来。你乃青云门第二十七代传人,为师希望你能将门派功法发扬光大。”

    “弟子会的!”女孩回答道。

    诗茵并不知道师父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她摆弄着自己胸前的玉佩,思索着中午师父会给他准备什么样的斋饭。

    这个年纪,正是贪吃的时候。

    诗茵正想着,师父又开口了。

    “你自三岁随我入道,时至今日,已有十年之久。我之功法皆传授于你,去吧,去下山闯荡吧?”

    师父起身,看着眼前的女孩。说是女孩,身高却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说已经长大,却又不如城里那些女孩那般深知世事。

    “不要!”诗茵嘟着嘴,摇了摇头,“我要和师父在一起,不要下山。”

    “这么多年,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诗茵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提及自己的身世。她只记得,一年大雪封山时,父母将她送到青云观修道,这十年间,除了师父,她再未见过其他生人。偶尔有来访的香客,师父也让她在偏殿避之。在外人看来,这滹沱山上,只有白须老道一人。

    “师父,你会和弟子一起下山吗?”茵茵拉着师父的道袍问道。

    老道看着眼前的女孩,头上的发髻散开,盖在充满稚气的脸庞上,一双大大的水灵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老道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和她一起下山啊。

    “你的身世,需要你自己去探寻。”老道甩开袖子,摇了摇头,又自顾自地在三清殿内念经,不再说话了。

    诗茵不想寻找自己的身世,更不想离开师父。

    “师父,天罡三十六法不是能通人前世、今生和转世吗?您帮弟子一算不就知晓弟子身世了?”

    老道摇了摇头,回答道:“天机不可泄露。”

    诗茵对自己的身世并没有什么兴趣。相比于自己的身世,诗茵更想知道空亡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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