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桂香阁的山药糕呢?”着月牙色衫裙的女子斜斜地倚靠在榻子上,杏眼微睁,直视着瑟瑟发抖的粉衣小婢。
唤作白兰的小婢浑身一颤,本能地跪了下去,嗫嚅道:“小姐,不是我没有买到,而是,而是隔壁的姜家小姐买了去。”
“姜苒?她把整个桂香阁的东西都买走了?”林安走下塌,揪下几颗饱满莹润的葡萄,捏在手心,瞥了眼瑟缩的白兰,淡淡开口,“你这么怕我?”
“不,不是,小姐,奴没有。”白兰低下头,诚惶诚恐道。
“没有?”林安轻笑一声,“你连我交代的事都办不好,就是买个山药糕而已,崔哥哥最喜欢了,可惜你没买到,该怎么办才好呢?”
“噗”的一声,葡萄已被林安踩在脚下,溅出的汁水,模糊了小婢的粉衣。
白兰浑身僵硬,正要开口,下巴已被她抬了起来,娇美的少女轻声开口,语气是温和无比,但微红的杏子眼,让白兰如坠冰窖,
“我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好不容易打听到崔哥哥喜好山药糕,你没把东西带回来便罢了,还让别人捷足先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配不上崔徇啊?”
“不,没有,奴绝对没有,小姐,那个姜家的是什么东西,唯有你,小姐,你才能有资格做二皇子的王妃。”白兰焦急道。
大魏谁不知道,丞相府的林大小姐倾慕二皇子,自小便被丞相夫妇捧在手心,连点苦难都没受过,偏偏在崔徇那碰了壁,但大魏二皇子却对她无感,频频献出的殷勤都被他无视,
原以为这二皇子是个绝情绝义之人,毕竟林安可是大魏的第一美人,若论姿色,谁也比不上她,可偏偏,姜家的庶女不识抬举,非得和林安争这个崔徇。
一来二去,林安没讨得什么好,姜苒倒是赢得了大魏第一贤惠女子的美名,每每拿出来比对,都要把林安给踩一脚,打小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受过什么委屈,三番五次下,林安的脾性越来越差,逢人便打便骂,连丞相府的老爷夫人都拿她没办法。
“小姐,小姐,饶了我吧。”白兰磕头如捣蒜。
“姜家那个庶女,拿什么和我争,凭什么她可以得到崔哥哥的青睐!”
林安绕过她,往铜镜前打量着自己的美貌,爱惜地拂了拂白皙的脸蛋,“大魏第一美人,我果真是实至名归,可……”
素手顿住,喃喃道:“他讨厌我,不,他不讨厌我,论容貌,论家世,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姜苒,小妾的女儿就是有手段讨人心。”
林安叹口气,扶了扶珠钗,睨了眼跪在地上的白兰,身子抖得似筛糠,不屑开口,“过来帮我拾掇一下,去斗兽场抓几个奴隶看看。”
“是……是……”白兰点头。
城西的斗兽场都是拿活生生的人下赌注,一进了那里,生死勿论,而每每林安心情不好,不是下人遭殃,就是斗兽场的奴隶遭殃,无论如何,总要流点血,她才满意。
林府离斗兽场不远,但为了照顾林大小姐的千金之躯,走得很慢,将将快到申时才到。
“林大小姐,您今日怎么来了,近几日我们这里啊,少了您都冷清了不少。”
斗兽场的管事人戴着顶小毡帽,分明是初夏,仍旧裹着件小薄袄,一见到林府的马车,就兴奋地跑了过去,殷切地拿来板凳,扶林安下来。
“小李子,今日如何,可是斗完了?”林安睨着他,抽回他拉过去的手,嫌弃地捂了捂鼻子。
管事人挠挠手,恭敬道:“斗是斗过了一场,不过,既是小姐赏光,我们还可以再斗几场,直到小姐满意为止。”
“李大人,可那些奴隶受伤严重,只怕……”
“混账,是你插话的吗?”管事人重重地将旁边的人一拍,年轻小厮受不住他的力道跌了下去,
收回目光,立马赔笑道:“林小姐,下人不懂事,小姐多担待,他们虽然受了伤,可我们这里的奴隶不说几百也有几千,小姐尽管挑,保您满意。”
面前的姑娘有的是钱,虽然奴隶们在正午就已经斗过了一场,可能还有些受了伤没有好,但谁让眼前的林大小姐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贵客呢?
“我自己挑?”林安随着他们走进去,正低头干活的伙计纷纷抬起头来,往月牙衣裙的少女处瞟,李管事很识趣,奉承道:“小姐您这样的天姿国色,就得多来我们这看看,给这些蠢货长长见识。”
不知是被夸得多了,还是怎么的,林安轻轻“嗯”了声,便不理会他,而是往里头关押奴隶的方向走去。
斗兽场规模很大,占地也广阔,但奴隶多,一些成色好的被安排在上面关押,差的的都丢在地下不见天日的水牢。
像林安这样的千金之躯,自然不会涉足水牢,而是在上头的铁笼里转悠了几圈,逐一望去的时候,
里头的奴隶有的被她华贵的衣着惊呵,有的更是扑到了笼子杆头上,乞求她能将自己带出去,可惜他们的算盘打得不是一般得差。
林安眼皮也没抬几下,掠过他们,嘲道:“真丑。”
“丑?”李管事暗自疑惑,难道林大小姐喜欢好看的?
正不知所措,前面的姑娘停了下来,背对着他,“还有吗?”
“有自然是有的。”李管事低眉道:“不过……”
“不过什么?”林安冷道。
“剩下的都被关到下面去了,小姐您可能不知。”
“今日心情不好,看到这些丑的,倒胃口,下面的奴隶有好看的没有,要生得比崔徇还好看的。”林安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四下安静得很,平平的一句话,彻底捻灭了笼内人的希望。
“好看的?”李管事拍拍脑袋,似乎真有这么一个人,但要说比面如冠玉的二皇子还好看,委实难办了些,但碍于眼前人灼灼的目光,李管事还是违心道:“比二皇子还好看的,有是有。”
没想到林大小姐还真来了兴趣,对他道:“带我去。”
李管事咽了几口唾沫,把人带到了水牢,阴暗又潮湿,若说上面的人还能看得过去,那水牢里关押的简直是不堪入目,溃烂不已的身体,甚至有些都缺胳膊断了腿,不知是不是在打斗时被人咬掉的,连裤管都被撕得只剩一条一条。
林安心底本就不平,看到这群更是说不上的心烦,当即怒道:“小李子?你耍我呢?”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们这有是有一个,不过,这人上午刚斗完,下午再斗恐怕……”李管事的没说下去了,那个人可是他们斗兽场的摇钱树,都怪他一时嘴瓢,若是被这位大小姐看上了,只怕……
“那就他了。”林安也不想多逗留,水牢过闷,稍稍待一会儿,呼吸便有些不顺畅,索性下完最后一发命令,“把人带出来。”
便出了水牢,在阁楼里候着了。
等了不算久,李管事的过来,低眉在她身边道:“小姐,那人来是来了,只不过,这个……”
林安瞥了眼他搓着的手,“白露,给钱。”
拿到沉甸甸的银袋子,李管事的更加乐意了,连连道谢了几声,火速下了楼,将人支使出来。
一贯的做派,林安嗤笑道。
正等得不耐烦时,场内总算上了几个人,为首的男子身形高挑,裹着玄色的粗布,头发乱蓬蓬的束在脑后,脸生得倒是不错,尽管满是污渍,仍旧可以窥见几分秀色,尤其是那双眼,还有大致的轮廓,看起来,有崔徇的半分样子。
思及此,林安来了兴致,把脑袋探了出去。
站在底下的人似乎也留意到了她,朝她这边缓缓地看了眼,又被前方进攻的人打断,火速迎了过去。
一来一去地斗,玄衣男子身上可能带了伤,抑或是斗得多了有些倦怠,出力出得明显不够足,三两下便被人狠狠地撂翻在地。
林安嗤了声,真差劲。
也不知男子是不是听到了她这句话,下一秒,男子折起对手的胳膊肘一拐,只听极清脆的“咔嚓”一声,和男子交手的人便被扭断了脖颈,鲜血“呵呵”地从对手的嘴角溢出。
男子朝林安看来,黝黑的眼里藏满了不可知的深意,林安移开目光,躺回榻子上,“把小李子叫过来。”
侧旁的小厮出去不消片刻便带着李管事的走了回来,李管事得了银子,底下打斗的男子又一如既往地赢了,脸上很是开心,忙道:“小姐将小李子叫来,是有何吩咐?”
“底下的那个男子叫什么名字?”
李管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瘫在地上的死尸,心底掀起细微的伤感,“哦,您是说何缆啊,他是我们这里顶顶好的打斗手,平日里是断不会这般被人打折胳膊的,只不过……”
“我问的是那个赢了的,谁有兴趣听那个手下败将的事迹。”林安揪起葡萄往地上丢,不耐道。
葡萄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李管事的心疼地看着,现今可不是吃葡萄的季节,好容易托别人买来,招待这位千金大小姐,没想到竟这般践踏好东西,但也仅仅心疼了几秒,便被林安一呵,“小李子?那个束着马尾的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名字。”
“没有?”
李管事点头,但见眼前又出现几块银子,眼睛一亮便明白了林安想干什么,连连应道:“林小姐,我这就把人带到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