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历2年6月30日,星历96年12月10日,进取号报告。目前已证实地外生命:零。于1月28日接收到疑似智慧生命低量级深空通讯信息,计划前往该星系调查,星图坐标:109.21-31.62-203.27,航程剩余约13日。基因库储存情况良好,生态循环良好,本舰各项指标良好。”
录完每月述职报告,云枫盯着舰长日志封面上的“ENTERPRISE”,有些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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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二十一世纪的探月计划说起……
2056年,国际局势正岌岌可危,眼看s3赛季即将开打,华国的探月工程突然有了重大发现——一艘废弃的极为先进的星舰!
在确认情况属实后,各方大势力迅速握手言和,并表示将展开精诚合作,不遗余力地推动空天力量的研发。
未知往往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当你发现家门口出现了可疑人员的足迹时,做最坏的设想永远是最稳妥的。
既怕贼惦记,更怕贼上门。也因此,国际形势急转之上,形成了空前的世界大团结的繁荣场面。
在后世的记载中,这一年,被称之为“星辰元年”。
随着全球联手对发现的星舰进行逆向研发,在之后的三十余年间,人类的空天科技得到了井喷式的发展。反重力技术、核聚变技术等等曾经只出现在科幻小说中的产物都被逐一兑现。
在星历46年,人们终于取得了最关键的突破——曲率引擎。这一技术的突破,使得人类终于拥有了星际大航海的能力。
然而也因此,最大的分歧出现了——建造能力有限,究竟应该投入更多资源建造具有最大航程可达柯伊伯带的黄道面防御星舰还是真正具有星际航行能力的综合星舰。
由于综合星舰不比黄道面防御星舰可以随时获得来自母星的补给,因此对于各方面的性能要求更加苛刻,光是维生系统庞大程度已经是后者的十倍有余。可想而知,综合型星舰对于资源的需求是十分庞大的。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人们都懂。然而受制于生产能力的限制,人们最终决定倾尽目前最先进的技术打造两艘综合型星舰,不只是作为星际探索的先驱,也是作为承载人类文明延续的希望的诺亚方舟,如此一来即便太阳系不幸遭遇不测也能为人类文明留存一丝火种。
进取号作为其中的第一艘于星历64年完工,经过十年的试航,于星历74年正式交付,星历75年正式起航。
这,便是进取号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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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进取号来说,自正式起航以来已经遨游星空五年零六个月了,在此期间,进取号探索了五个星系的七个疑似生命星球,然而收获为零。
这一次接收到的疑似智慧生命的通讯信号究竟是福是祸,甚至是否真的是智慧生命的通讯都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身为舰长,云枫由不得自己不多思考思考。
会是陷阱吗?
还是说只是一个并不发达的文明?
嗯……
“诺雅,信息解析进度如何?”
诺雅是进取号的智脑,拥有极为庞大的运算能力和极高的智能,控制进取号这样一艘庞然大物对于诺雅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也因此进取号只搭载了56名船员,以减轻维生系统的负担。
“Captain,由于背景噪音过大,诺雅很难从其中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经评估,该信号经智慧生命编译的可能性为:92.68%”
屏幕上,诺雅做出了一个挠头的动作。
“了解。诺雅,通知全舰明日十一时第一类接触演习。”
“Copy,captain.”
除非遇到非常特殊的情况,否则进取号终其一生也不会再次返航地球。正相反,由于火种计划搭载的基因库,进取号更要与地球撇清关系。
进取号已是宇宙中的无根之萍,而这极有可能是进取号乃至整个人类文明与宇宙中的其他文明的第一次接触。
在这历史性的时刻,站在进取号背后的只有我们自己了。
云枫擦了擦掌心微微沁出的汗,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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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餐厅中,舰上公认的老好人轮机长刘子洋正饶有兴致地听着舰上的社会学博士马丁与其他舰员激烈争论。
“宇宙中也是有社会学的,这个世界并不按你我的意志运转好吗?就比如这一次,如果真的在南河三发现智慧生命的话,我敢打赌他们的社会形态一定与你们认知中的大相径庭!”马丁愤怒地对着充耳不闻的众人说道。
自从登舰以来,马丁就与大家格格不入,因为他总是试图向所有人证明社会学的重要性,然而在枯燥的航行中,年轻人宁可凑在一起打打麻将也不愿意听他的长篇大论。
“在与其他文明的接触中,了解他们的社会学形态是至关重要的,甚至比你们的力场护盾等离子炮都有用!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而宇宙社会学研究的正是这个‘心’。你们轻视社会学,社会学迟早会惩罚你们!”
马丁说罢抓起没吃完的半个鸡肉卷,气呼呼地离开了。
然而包括刘子洋在内的众人也是见怪不怪了。光是这个月,这场面就已经出现不下三次了。
“虽然马丁说的是过激了一点,但是这是人家的专业嘛,而且人家也是站在自己专业的角度为大家着想,咱可以不理解,但是咱要尊重哈。指不定啥时候,你的高科技武器装备和他的宇宙社会学都能就我们一命呢。多一道保险总是好的嘛。”
几个搞技术的年轻舰员闻言也不感冒,略微附和了几声以示礼貌,然而从表情来看显然是不服的。
刘子洋微微扶额。
可不是嘛!现在的年轻人嘴上动不动就是一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要么就是“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一个个都是技术狂火力狂,谁有空理你那二三社会学理论。年轻人本来就气盛,就算要说,也要换个年轻人能接受的说法嘛。这样可不行,下次见到马丁得和他好好说说……
诶也罢也罢!他们爱吵吵就吵吵吧,甭管啥真理啥大炮啥社会学的,要我说,到最后形势比人强,要逃跑还得看咱老刘的轮机室给不给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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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进取号上最无聊的人是谁,答案一定是诺雅。
就这么说吧,舰上娱乐系统中的所有pve游戏,你可能能赢,但你的赢法绝对是诺雅为你挑选好的。如果你在背后蛐蛐诺雅被这个记仇的小女孩听见了,那么不好意思,你接下来一周游戏都是地狱难度的。
哦,顺带一提,洗澡的时候千万别着凉了,因为这一周里你房间的水温可能都“不太稳定”。
在星舰运行方面,诺雅绝对是一顶一的高手。然而在其他方面嘛……
“Captain,我听船员们聊天的时候每次提起女朋友这个词都是一脸的意味深长。Captain知道什么是女朋友吗?”诺雅一脸好奇地小表情问道。
“女朋友就是一对热恋的男女中女方的称呼。”
“热恋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呀?”
“就是比好朋友的关系还要好,好一万倍的那种。”
“那我算captain的女朋友吗?”
“当然不算!”
“欸……这样吗……那captain有女朋友吗?”
“没有。”
“呼……那就好那就好。为什么captain没有女朋友呀,是因为不喜欢吗?”
云枫扔下了手中的笔,按住太阳穴开始揉。
对,不生气不生气……深呼吸……诺雅还是小孩子,怎么说的来着?童言无忌,对对,不能和小孩子生气……
欸……?好像有点头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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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与此同时,越想越气的马丁来到了舰长室门前,敲响房门。
“请进。”门内传来了云枫虚弱的声音。
嗯?今天的舰长怎么听起来有点虚呀。
啧啧,瞧瞧舰长这小表情,简直像一个破碎的老父亲。
不应该呀,能成为进取号船员的应该都是没有在地球上有牵挂的呀。
算了不管了,正事要紧。
一念至此,马丁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说道:
“舰长同志,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向您报告!”
眼见captain有工作,诺雅blingbling地眨了眨眼睛,非常懂事地对着captain笑了笑,然后关闭了自己在屏幕上的投影。
然而,这又给我们的马丁同志看呆了。
欸?这诺雅什么时候这么智能了?还是我气得眼花了?明明诺雅经常连个水温都调不明白,上次洗澡差点没被烫死。这不是妥妥的人工智障嘛?!
云枫一边接着揉太阳穴,一边问道:
“还是你上次说的那个社会学理论吗?”
说实话云枫也有些头疼。
当初筛选舰员的时候,由于考虑到火种计划万一真的被用上的话,一个在太空中漂泊的微型社会万一有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带来的都可能是灭顶之灾,因此对于技术一窍不通的马丁博士才得以以社会学专家的身份入选成为进取号船员。
本质上来说,云枫作为舰长自然是支持各科均衡发展的。然而自起航以来,马丁一直在四处宣扬自己的社会学理论,实在是多多少少有些烦人……
“是,也不是,发展宇宙社会学固然重要,但我有一件更迫在眉睫的事要汇报,此事甚至事关我们这次探索调查南河三任务的安危!”
云枫点了点头,示意马丁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对于接触外星文明,无论遇到的文明是友好的还是不友好的,科技实力强的还是弱的,我们都有对应各种情况的预案,包括您在内的所有船员也都对此很有信心。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根本不是一个‘文明’呢?”
“也许这样说您有点费解。到目前为止,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其他文明,我们做出的所有预案,所有假设都是基于我们对社会的理解的。而一个社会观的形成取决于智慧生命群体在原始需求的作用下共存的模式……”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我们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是一群旅鼠,他们天生就认为跳进海里是自己的归宿,所以生存甚至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扩张才是;也有可能遇到一群蚂蚁,他们之中绝大部分是工蚁,对于群体而言,一万只工蚁的牺牲可能还不如损失一架飞行器来得心疼。我们不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因此我们完全无法预测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这样的‘文明’,在我们的意识中,还算文明吗?这就是宇宙中的社会学盲区,人们的潜意识中对于文明的定义太狭隘了。”
“而一个文明的社会准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个文明的行为准则。就比如我们人类文明,我们认为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我们认为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只要有可能,我们不愿意牺牲任何一个个体……等等等等。这些都是我们人类文明的底层逻辑和道德准则。”
“让我们来假设一下,我是人类文明的敌对文明,在我知道了你的这些底层逻辑的情况下,我能够非常轻易地推断出你下一步可能采取的行动。我承认在某些情况下,你可能会采取一些看似违背这些逻辑的行动,比如说用大量牺牲来换取胜利,可是,你们的行为逻辑和道德准则真的允许你们做有没有任何价值的牺牲吗?你的行为真的超出了你们文明的道德准则了吗?并没有,也不可能有,因为你们文明是由一个个独立思想的个体组成的,在做一个决定的同时,每个个体都会自行判断这个决定是否符合逻辑和准则,所以你根本不可能采取任何超出我的预测范围的行动。”
“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我愿意付出代价来换取你的信任,让你以为我和你的行为逻辑和道德准则相同,一步一步地把你诱导到我用文明的意识形态的假象搭建的陷阱中,从而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在我的眼中,你就如同一只苍蝇一样好懂。我蜷起食指蓄力,你很自然地认为我要弹你,而在你的注意力全在我的食指上的时候,我突然用中指向下按,很轻易地就能把你撵死。”
“由此可见,文明的意识形态是每个文明的死穴。在文明与文明的交流中,如果你试图用你的道德标准来与我沟通,我们之间的信息差立刻就形成了,并且在我的心中你还会被打上一个菜鸟文明,好欺负的标签。”
“在这些前提下,我们之前的所有计划还奏效吗?答案显而易见。”
马丁说完,像是泄了气一般整个人重重地瘫在了椅背上。
叹了一口气,马丁揉了揉僵硬的脸,盯着云枫的眼睛说道:
“你知道吗?在我想通了这些以后,我就感觉我们像是一条雏龙。我们有着划时代的技术,远超我们文明等级的技术,因此我们强大,像龙一样。但是在宇宙中,我们就像个雏儿,我们又蹦又跳地指着自己死穴上的逆鳞对别人说:嘿,你看呐!这是我全身上下最好看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