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归拔开笔帽试图将登记表上的那两个字给涂掉，但这只笔似乎因为太久没有使用，已经写不出墨了。
这只笔也用不了吗？
陆寻归皱了眉，这已经是最后一只支笔了。
“这也写不了的话就只能用音音的铅笔了。”
铅笔被递给他，浅浅的一层灰色很显然无法遮住那黑色的签字笔字迹，这就像是给它加上了一层灰底，到底是把它涂掉还是突出强调，这就有点难以辨别。
陆寻归叹了口气。
原本的黑色签字笔在写完字后就没墨了，要修改很显然需要一只能出墨的笔，季常安总共也就翻出了这三只，竟然一只都用不了。
这是什么运气。
天边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响。
远来的云层层叠叠的愈加厚重，原本从那狭窄的阳台照射进客厅的阳光明暗着切换了了几次终于退场了，空气中酝酿着令人不安的潮气。
风雨欲来。
季常安听见了这从远方传来的雷声，他放下手里的纸笔起身走向客厅那边的阳台。
“怎么又要下雨了，刚才不是还出着太阳吗。”
窗外的天很亮，这倒显得屋子里有些暗了。
咚，咚
很有礼貌的敲门声，连续响了两次。
“您好，304的住户，有人在家吗？您的快递到了，请签收。”
“啊呀，快递到了，音音要签收！”
小孙音很开心的从椅子上爬了下来。
哼哧哼哧的挥动着小手，小孙音边跑着边磕磕绊绊的背出了一段数字与门外的快递员对上了单号。
“和音音背的对上了，是真的快递员。”
小孙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想给这位快递员开门，但就在她真的要跑进玄关开门前，季常安就十分恰当的把小孩一把捞了起来。
他可没忘了从门缝下渗进了的那滩液体，这怎么能让小孩看到这个。
小孙音疑惑的看着季常安。
“让大哥哥们来吧。”
陆寻归上前一步，要拿快递肯定是要开门的，门下那一滩褐色液体的颜色似乎更加黯淡了，这么明显的血迹他是不信站在门外的快递员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快递员什么都没表示。
看见了，闻见了，甚至还可以伸手触及，但是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示，只是走向前敲门，平静而又礼貌的让他们签收快递。
正常人绝对不会是这个反应，就算门外没有一个倒在地上陷入长眠的人，门口的这一滩血迹也足够让人惊慌失措了。
所以，这快递员也不简单。
但是，他们也不能真的一直都待在屋子里，总是要离开的，离开这个不太对劲的小区，离开那些隐匿着的，强制约束着的规则。
“规则，一般指由许多人共同制定，由大家一起遵守，当规则生效，你就处在于它的范围之中。”
“它既是约束也是保护，在我们和■的游戏中，既要遵守规则，也要学会利用它……”
闭上眼睛，这段话就从遥远的记忆中漂浮而来。
陆寻归或许记忆确实不太好，对他说出这段话的人当时在什么地方是什么神色他已经不记得了，但唯有那些话那场开始和结尾，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忘记。
所以，这是又一场悲伤的规则游戏是吗？
小孙音被要求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季常安站在陆寻归身后确保在有意外情况下第一时间从上前来帮忙。
按照先前的守则，门外人的身份已经被小孙音认证过了，有威胁的保安已经离开，再加上先前阿姨说的不会有事，那么，这应该可以确认是在相对安全的环境。
轻轻的叹息一声，陆寻归打开了门。
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目光越过那一道浅绿色身影，顺着墙壁上那一片喷溅型的红褐色一路向下，陆寻归看见那具倒在一大片深褐色中的躯体，惨白的肤色绝对不是活人该拥有的。
“这是304的快递。”
身穿浅绿色马甲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向开门的陆寻归露出一个生硬的公式化微笑，然后十分迅速的将一个纸盒子交给了陆寻归。
“我们允许代签，但名字请写304住户的名字。”
说着年轻人还趁陆寻归低头看快递时，快速低头偷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然后才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笔，在看见陆寻归身后突然出现又举着扳手看起来就要给谁一下的季常安顿了一下，然后才向前两步，很客气的把笔递给陆寻归。
这点小动作陆寻归当然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接过笔在快递上贴着的单子上签下了小孙音的名字。
年轻的快递员确认了一遍后将那一张单子撕下。
“签收确认，边界快递感谢住户的选择。”
很公式化的一句话，年轻人微笑着收起笔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
陆寻归的声音迫使年轻的快递员止住了脚步，年轻人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要在你们公司寄快递，我需要准备什么？”
“您要在边季寄快递？”年轻人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诧异但很快收敛，“您只需要确保交予我们的双方信息正确，然后拨打我们的热线，接下来的我们的员工会为您处理好一切。”
“这样吗……”
陆寻归的目光落在年轻的快递员身上。
说是要拨打热线，但是并没有告诉他联系方式的想法，就那么在站原地呆呆的看着他，怎么有种才出学校的学生一样澄澈的愚蠢感，不会是新人上岗吧？
在陆寻归目光的洗礼下，年轻人肉眼可见的紧张了，微抬了一下手臂似乎是想看时间，但因着有人正盯着他看又不得不克制住。
无言的沉默令人窒息，年轻的快递员对此感到难以忍受。
“抱歉，请问您还有其他问题吗，我还有其他快递比较着急。”
陆寻归看着那位年轻的快递员这次是光明正大的低头看手表，再抬头时表情也带上了那么一点真切的焦急。
“嗯，我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了。”
连最基础的怎么联系边季都不说，也不能指望这位年轻的才上岗不久的快递员能说出其他更有用的东西。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无法主动告知这算不算是一条规则。
哗哗——
雨水从云层中坠落，白幕在片刻便已经笼罩了大地。
脚步声也在这一片雨声中显得模糊不清，吱呀一声铁门再次合上。
“怎么样？”
季常安正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孙音，小女孩原本有午睡的习惯，但中午过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怪人，小孙音也没时间睡觉，现在折腾了这么一会已经非常困了。
趁着这次在快递员来后明显是安全时间的空档，陆寻归尝试着去看看能不能直接离开。
“我们上来时的楼梯被锁上了，电梯那里有监控，我就没走近。”
陆寻归简单解释了自己的行动轨迹。
“前辈你说撬锁……”
“是从门外锁上的。”
“那前辈，你说我们坐电梯……”
包来个瓮中捉鳖的好吧。
“那怎么办，这楼层不高，要不然我们爬楼下去吧。”
轰隆
低沉的闷雷，窗外暴雨倾盆，是完全不输昨天的气势。
“别出馊主意了。”
天色渐暗，陆寻归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
6:25
时间过的这么快吗？
“我们得尽快离开，时间已经很晚了。”
“对啊，小区七点有门禁，过了这个点就出不去了。”
季常安抱着已经陷入美梦的小孙音，面上带着几分焦急。
“我再试试给那位阿姨打电话。”
说着陆寻归回到了客厅的座机旁拨通了电话。
“喂，304，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
熟悉的，是和先前的那通电话一模一样的声音，但没由来的，陆寻归忽然感到有点不舒服。
“是这样的，我和我朋友想离开小区，但是不小心弄丢了临时通行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办。”
等了一小会，听筒那边才传来回复，只不过这回复夹杂着电流音，稍微的有点失真。
“临时通行证丢失，在小区居民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借用登记表，工作证等相关身份证件充当临时证明。”
“好的。”
听筒还未被陆寻归放下，门外这时突然就响起又一阵的敲门声。
“小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