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存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胡喜很快就深深体验到这句老话的含义。

    好不容易在沈错的庄园安顿下来,胡喜决定带妹妹去看望弟弟。跟沈时境请了一天假,买了水果,转了几趟公交来到初中班主任徐老师的住所,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子,从对方口中得知徐老师一家把房子卖给她了,又把新地址告诉她们。

    胡喜按地址找过去,发现仅离自己家三个公交站。

    一边打听一边寻找,最后来到一处背光破旧的平房,来开门的人正是徐老师,“徐、徐老师…”胡喜震惊的看着对方,明明刚满四十没多久,却头发半白,满脸愁苦,仿佛老了十多岁。

    “是胡喜和小由呀。”勉强笑着邀请她们进去。

    院里同样破破烂烂,角落里堆了很多废纸板和塑料瓶。

    “发生什么事了?”胡喜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卖掉宽敞明亮的小区房,选择搬到这种地方。

    进入光线昏暗的里屋,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大厅沙发上坐着一个老奶奶,怀里抱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生得虎头虎脑,聪明伶俐,正是她俩的弟弟安乐。

    “是你们呀。”老奶奶也认识俩姐妹,勉强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徐老师端来两杯果汁。

    从对方接下来的讲述中,胡喜得知事情原貌。

    徐老师的丈夫姓安,是教导主任,某天放学回家见几个混混欺负本校学生,立马上前阻止,其中一个混混恼羞成怒,抄起路边的板砖向着安主任的后脑勺猛砸。见他倒地血流不止,混混们吓得做鸟兽散。

    因为这一遭,安主任重伤瘫痪,家里还有身体不好需要长年饮药的公婆父母。至于赔偿,那几个混混都是未成年,家里穷得叮当响,对方父母也说:要么坐牢,要么偿命,反正就是没钱。面对巨额医药费,一家人不得不卖掉原本宽敞明亮的家。

    听完他们的遭遇,胡喜如遭雷击,看着可爱的弟弟,难以言表。

    见状,徐老师急道:“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全力抚养安乐长大成人。”

    “徐老师,您…”胡喜不知如何开口,身体不好的老人,瘫痪在床的丈夫,嗷嗷待哺的幼儿,全家重担都压在徐老师瘦弱的肩膀上…

    老奶奶插嘴道:“我们老两口有退休金,日子是苦了点,但也能过。倒是你们姐妹俩,命苦呀!既然有亲戚帮助,就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

    最后,胡喜偷偷留下身上所有现钱,精神愰乎的带着妹妹离开徐老师家。

    住在沈错的庄园里,让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跟沈佳碰面了。

    “是胡喜呀!几年不见了,当时你没有手机,但我都给你号码了,怎么一直不联系我呀?”相较于胡喜的局促,沈佳十分热情,直接上前握住她的手。

    “我…”胡喜向后瑟缩着,低头不敢直视对方。

    沈佳神经大条,依旧自顾自的喋喋不休:“咦?你还在当我表哥的模特吗?我跟你说哦,我上周去斯里兰卡…”

    看她长发披散,皮肤晒成古铜色,穿一条宝蓝色民族风刺绣长裙,一双米色粗根系带凉鞋,手腕戴各色珠串,五官又生得立体,高鼻深目,真像一位活泼可爱的异域公主。

    胡喜强迫自己笑着应和,沈佳还是像以前一样自信大方,想做什么就去做。

    最后,对方热情的邀请她一起逛街,明明心里不愿意,嘴上却答应下来,就像明明不开心,却要对所有人明媚的笑着一样。不知何时,她的身体已经被面具操控,只有灵魂在后面无奈的跟着。

    沈佳现在还记得胡喜的处境,所以一直带她去平价的地方。

    逛累了,两人来到一家冷气十足的甜品店。沈佳也注意到对方兴致不是很高,想着可能一年半没联系,生疏了,便开始聊两人初中时的趣事。

    “你还记得吗?初二那年有人传午夜十二点,音乐教室会响起钢琴声。我想亲眼见见,就叫你周六晚上陪我去探险,结果什么都有不说,还被保安大叔一顿骂。哈哈,我回到家又被我爸收拾。”

    “是呀,大叔找过来的时候,你吓得撞到门框上。”

    闻言,沈佳双眼放光,隔阂一扫而光,“对呀,大叔声音沙哑,那一嗓子喊过来,吓得我差点去见太奶了。”

    胡喜也松了口气,不过能和沈佳继续做朋友,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对了,你今年上大学了吧,我这种成绩,专科都上不了,老爸一直叫我去国外水个学历。说起来,当初表哥还叫我跟你学学呢,但没办法,我就是对读书没兴趣,也学不会,天生不是这块料。”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挠挠头。

    “我高考是明年。”

    “唉?为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晚一年入学。”

    “这、这样呀…”怕戳到对方不愉快的地方,沈佳瞬间慌了,但见胡喜表情不变,没有一点不快,便鼓励说:“你学习这么好,肯定能上好学校。放心,你有困难跟我说,铁定为你两肋插刀。”边说边拍着胸部保证。

    “嗯,谢谢你。”胡喜点点头,虽然自己最后努力的结果也是为沈佳这种阶层的人打工,但至少比以前好多了,也能在以后给孩子更好的起点,知足才能常乐嘛。何况她本身就对金钱没有那么大的欲望,养大弟弟妹妹,平平安安有个幸福的小家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两人交换联系方式分别,胡喜在外面逛了好久才偷偷溜回庄园,确定沈佳不在才放下心来。

    隔天,沈佳直接发信息向她吐槽自己的经纪人。虽说要玩摇滚,但她现在还没出道,在自家开的娱乐公司里学习声乐。由于她出国旅游把自己晒成黑皮,经纪人很生气,说她在舞台上像一颗扭动的煤球,灯光一暗就什么都看不见,变成鬼了!

    沈佳亳不客气的回骂:“黑怎么了?没听过黑里俏呀?!谁规定偶像就要一脸寡白?人凭什么要活在别人的目光中?只要有真才实学,同样能活出自我。而且你本人也不白呀,黄脸婆,粉都扑了一盒照样黄!”

    经纪人气得无话可说,至于雪藏封杀什么的,她根本不怕,自家老爸就是董事长,对方应该担心自己的饭碗才对。

    最后,沈佳说自己这两天会去表哥沈错的庄园住,要她直接来庄园找自己玩。

    听到这个消息,胡喜急忙收拾东西带妺妺暂时搬去沈错长租的酒店套房。

    给沈错发了信息,她无助的摊在大床上。

    相较之下的胡由倒是无忧无虑,甚至为离开那个家而感到高兴。

    假期很快就结束,由于沈遇能说话了,沈时境把他送进校园,正好是一中的初中部,跟胡喜同校。这也就意味着家教的工作结束了,结工资时,沈时境还额外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本来计划着这个暑假就结束跟沈错的关系,但家被烧毁,弟弟的情况也需要帮助,她只能让这段关系继续下去。大概到了大学也不能结束吧,要等沈错腻了或者结婚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沈先生会跟一个门当户对,身家清白的女孩走入婚姻的殿堂,心里就像被揪住一样。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王小玥转学了,不会再有人使用阴险手段欺负她了,除了苏晏。不过她一直相信,对方不会折磨她太久,忍过高中就结束了。

    由于在同一所学校,沈遇经常来找她,这个漂亮的男孩,很快就成了初中部的风云人物,每次出现都引人注目。

    苏晏整个假期都按父母规划的去国外参加夏令营,回来后又去补习班,每分每秒都在他们严格规划下,压力大得都快把他憋暴了!

    胡喜发现,人真是适应性很强的物种,她居然适应了身体遭受的侵犯,还生出一股扭曲的渴望。羞耻感被磨平,或许我已经被训化了,胡喜经常这样想。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沈遇也喜欢在休息时来旧校舍转悠。幽静的环境,疯长的杂草,像一个遥远的星球,很适和埋葬秘密,让他生出别样的归属感。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听见校舍里传来声响,寻声找去,在一间隐秘的旧教室里,他撞破胡喜和苏晏的事。

    苏晏强装镇定的整理好衣裤,先向他说明自己和胡喜是你情我愿,又危胁一番才离去。

    “是真的吗?”沈遇顿觉世界离他远去,双目放空,呆呆地问。

    “…没、没错,我们是正常男女交往。”胡喜也被吓傻了,结巴着回应。

    最后,在沈遇暗潮翻涌的目光中,她羞耻至极,夺门而出。

    这导致她一下午都魂不守舍,老师讲的内容完全没有听进去。

    同时,苏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他一边兴奋于这种违背道德,与父母期望相逆的事,一边又恐惧他们知道一切失望的表情。他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怎么了,一边期望如今建立在父母老师还有同学之间的良好形象破灭,一面又深感恐惧与自责。

    让胡喜意外的是,放学后,周疏又来找她,肖爱爱再次识趣的溜了。

    相较以往,周疏的表情变得更明朗了,他想带她去上次说的表姐开的饮品店。

    胡喜以接妹妹为由婉拒,对方却说带她们姐妹俩一起去。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同意了。

    接到胡由,三人一起来到市中心位于繁地段的饮品店,装潢采用欧式风格,放着舒缓的音乐。

    周疏的表姐是位温柔可爱的美人,见表弟带女同学进来,还笑着打趣几句。胡喜没什么反应,周疏却意外的红了脸。

    胡喜猛然意识到,难道真像爱爱说的那样,他喜欢我?!

    想到这,灵魂再次脱离,在上空看着自己的躯壳与他们谈笑。

    晚上回到沈错的庄园,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过往,除了薛述,好像从未被人喜欢过,尽管有着美丽的外表,但依旧觉得自己是只下水道的老鼠。

    周疏…想到少年干净的气质,越发自形惭愧。要是…要是我也有一个干净的身家,和周疏…

    她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难受。

    没了王小玥,胡喜的校园生活的确轻松了许多。不过自那之后,苏晏很长时间不再找她了,连沈遇也…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被她当做弟弟的男孩。

    心里实在胀得难受,她猛然从床上坐起身,胡由蜷缩在身旁睡得深沉,月上中天,夜色薄凉如水,人在其中好像置身于湖底,婆娑的树影水草一般在房间里摇曳着。

    她披衣下床,来到满地银霜的庭院,天地间万籁俱寂,唯有天上的明月与她遥遥相望。

    在林间小道漫步,细草刮过小腿带起丝丝麻痒。

    怎么办?!怎么办?!与周围的寂静相对的是胡喜波涌翻腾的内心,像有一只手紧紧掐住咽喉,胸腔急剧缺氧,导致她脚步加快,最后演变成奔逃。

    谁来救救我呀?!拉我一把让我停下来,妈妈!不,妈妈已经走了,何况她也不会救我。薛述!不,薛述已经死了,没人来救我!

    突然,见前方出现一块亮光,跑过去发现是车库,风尘仆仆的沈错停下车,出来就见胡喜气喘吁吁的站在车库门口,穿着丝绸睡裙,满头大汗。

    看看时间,凌晨三点,长眉皱起,“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胡喜直接一头扑进他怀里,“怎么了?”沈错十分不解,他最近忙于画展,眉间满是疲惫。

    抱着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孩进了屋门,包括睡觉也是,紧紧缩在他怀里,但他太累了,便由她了。不一会儿,他也沉沉睡去。

    时间长了,胡喜渐渐发现自己不对劲,怎么说呢,夜里总是从梦中惊醒,面对寂静的房间,窒息感一点点将她淹没,只有跑到沈错那里,缩在他怀里才能入睡。

    残缺的人总要依赖什么才能存在,可周围全是要依赖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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