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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启九年，谢止出生在姑苏谢氏，一个足以让他一辈子高枕无忧的门阀士族。
光启二十三年，姑苏不常落雪，却在这一年十二月下了场几乎是百年难遇的雪。
谢止站在高墙大院里，看着从前只在诗文里听过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眼中的欣喜似乎都要溢出来了，大喊：“既白！既白！你快出来，我们来堆雪人吧！”
话音未落，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闪出了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黑色劲装隐在夜色里，许是因为抽条抽得太快，身姿虽颀长挺拔，肩膀却有些单薄。
林墨走到谢止身边，熟练地替小主人系紧披风的带子，冷着张脸，蹲下身，滚起雪球。
林墨是贴身保护谢止的暗卫，因为父亲是谢家暗卫统领的缘故，从小也在谢家长大，从两年前开始成为谢止的贴身暗卫，谢止一直把他当作亲哥哥一般对待。
林既白脸臭，手下动作却很麻利，没一会儿功夫，就滚出了个小半人高的雪球，正当他要转身时，突然感到腰上一凉。
不远处，谢止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昭示着主人刚刚的恶作剧。见被林既白发现，挤出一个心虚狡黠的笑。手掌心残留的雪花融化成雪水，顺着小臂滑进衣服里，凉得谢止一哆嗦。
林既白白了他一眼：“切，小屁孩。”
谢止也不恼，并不拿出主人的架势，反而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林墨将信将疑，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走到谢止身边。
谢止眯起眼睛，狠狠踹了一脚身边最近的那棵树，然后飞快逃走。树上的积雪随着这沉重一击，“哗啦啦”全落了下来，树下的林既白瞬间遭了殃，头发上，衣服上，甚至是睫毛上，都落了雪，满身狼藉。
“哈哈哈，我就是小孩呀！”谢止捧腹笑着，“况且，你也不比我大几岁，整天板着个脸做什么。”
林墨低垂着脑袋站着，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握着佩剑的手都紧了几分。
见林墨不说话了，谢止赶紧上去哄着：“好嘛好嘛，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呀。这样，我答应你一个愿望怎么样？”说着就伸手去抱林既白的手臂。
林墨也不躲，由着他抱着自己的小臂晃来晃去，斜睨着谢止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哼！先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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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启二十四年春，皇帝下江南，下令由姑苏谢氏接驾。
接到圣令，谢氏上下都忙碌了起来，采买，修缮，众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谢止年纪尚小，这些事自是轮不到他来操心，还是照例晨起读书，下午练练字，再与林墨玩闹几回消磨时光，晚上再温书，就是一天了。
谢氏虽是门阀士族，却也是靠读书发迹的，是江南有名的书香门第，谢止读书很是用功的，又有禀赋，自然更容易出众，不过十四岁，便考取了解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子。
四月二十三，料峭春寒已褪去，万物勃发，圣驾如约而至。
谢止跟着父母，族中长辈站在谢府大门口低眉顺眼。还未见到皇帝本上，谢止先感受到的是地面由远及近的震动，是皇帝的銮驾。
皇帝好不容易下巡一次江南，排场不能丢，自是要显示皇室的尊贵的。
大约半刻钟时间，皇帝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谢府门口，众人跪倒一片。
“平生。”苍劲、威严，是不怒自威的帝王之声，很像皇帝，这是谢止对皇帝的初印象。
皇帝到谢府时已是临近中午，随行而来的还有如今的何皇后、萧贵妃以及皇后的长子，当今太子傅琛。
皇帝一行人被簇拥着来到宴会厅，众人落座，大人们攀谈起来，气氛逐渐松弛热络。
谢止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长辈身后当透明人，天不遂人愿。
“这位小公子是？”帝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止抬头，看到首座上那位九五至尊正看着自己，脸上慈祥的笑容消解了些许眉眼间的凌厉。
“回陛下的话，这是犬子谢止。”谢止的父亲谢慎笑着回话。
皇帝看着谢止不住地点头：“原来是谢止小公子，在京中也是极负盛名。过来，离朕近些，让朕好好瞧瞧。”
谢止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走到宴厅中央，跪下，叩首，起身，跪得板板正正。
“今年多大了？”
“十四。”
“哎呀！”皇帝高兴地一拍桌子，“比琛儿还大一岁呢，才学也好，样貌也好，家世也好。琛儿，你愿不愿意让这位小公子给你当伴读啊？”皇帝望向他身侧的傅琛。
谢止偏了偏头，对上一道戏谑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正挑眉打量着他，玩世不恭地笑着：“好啊，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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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后，众人回房休整。
是夜。
“什么？你要去阙都给皇子当伴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林墨不敢置信地盯着谢止，一向故作深沉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
谢止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中的毛笔，嘴角咧开一个笑：“既白，你笑起来才有个十七八岁少年郎的样子嘛。”
“啧，怎么吃顿饭的功夫就相中你了。”林墨抱臂看着谢止，“这么会招人，哼！”
“诶，天地为证，我老老实实吃饭，皇上突然就把我叫起来了。”谢止大喊冤枉。
林墨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你不是说答应我一个愿望嘛，还作不作数？”
谢止连连点头：“嗯，当然作数。”
“那你别去阙都了，就留在姑苏。”
“啊……”谢止噎住，低下头捻了捻垂落的发梢，“这怎么可能嘛，皇上金口玉言，况且……况且殿下也当场就答应了，根本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谢止尴尬地笑笑：“既白，你换一个愿望吧，这个……我真的爱莫能助啊～”
“哼，骗子。”林墨懒得再理他。
“喂！不能这样吧。”谢止扶额，林墨不讲道理起来，有时候真的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