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依加百真。
那是两面宿傩最早接收到的名字。
那是他的母亲。
一个雌雄同体的,被所有人厌弃的,最后一卷破席子丢进乱葬岗的可怜人。
他闭上眼,血脉相连的热度节节攀升,爱意充斥着两面宿傩的血管。
那样偏激的感情,确是两面宿傩最为喜爱的。
他的母亲会为他做到那种程度呢?
我的宝宝……
千依加百真爱怜的轻抚着两面宿傩的脸颊。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睛在他视线中久久不息。
我的宝宝啊……
在弥留之际,两面宿傩终于屈尊降贵似的低下头,手指摁在千依加百真的脸上。
“母…母亲……活下去……”
两面宿傩尚未掌握稚嫩的发声系统,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发声,已经是一个极为惊悚的事情了。
一瞬间,电流顺着两面宿傩的手指流过千依加百真的全身。
他被他孩子那双眼睛控制住了。
对啊,他怎么能死呢?他死了他的孩子怎么办呢?
那薄情人还在花天酒地,生理上的父亲拿着他的安葬费逍遥快活,那群把他逼近绝境的豺狗高高在上,为什么他就要死呢?为什么他的孩子就要死呢?
不要!
一股比之前更为钻心剜骨的痛苦蔓延至千依加百真全身。
千依加百真控制不住的发颤,嘴里发出痛极的哀嚎。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在千依加百真快要崩溃的同时,声音如同洪钟一样传进千依加百真的耳朵里。
“母亲……看着我……”
千依加百真竭力睁开沾满血污的眼皮。
“宿傩啊——”
“睡一觉……母亲……睡一觉……然后睁开眼……永远和我在一起……”
千依加百真听着发音不准的牙牙声音,疲惫再次盖过刺痛,他搂着儿子闭上眼睛,对了,睡一觉吧,睡一觉再睁开眼,他就会有所不同。
千依加百真闭上眼。
两面宿傩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世间万物的真理如同铭刻一般灌进他的脑子里,是的,他果然是个怪物。
他是未来的诅咒之王,是堕天,是罪大恶极的反派。
可此时他只是尚不能自保,几个普通人围攻就能杀死的婴儿。
而他的母亲,和他一起被赶出家门,丢到了乱葬岗。
既然如此,母亲属于他就是理所应当吧?
他抱住他的母亲,手指放到了刚刚被撕下一块肉的脖颈。
那里的白光正在缓缓修复消失的血肉。
不出所料,他的母亲应该觉醒反转术式了。
——
待到千依加百真重新有意识时,反转术式的概念就钻进了他的脑海。
千依加百真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手,却被怀里的小怪物夺走了视线。
此刻他才认真的打量着他的孩子。
过于早熟残忍的眼神,鬼神一般的身躯,不过没关系,谁让这是他的孩子呢?
他轻轻揪了揪两面宿傩的脸颊,“我的好宿傩呀,我的宝宝。”
他笑了,瘦削的脸颊因为激动染上了几分红色。
两面宿傩拍开千依加百真的手指,像是儿子在纵容母亲。
他只是蜷了蜷自己的身子,缩进千依加百真冰凉的怀抱。
千依加百真抱住两面宿傩,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拖起疲惫的身子向雪原的尽头走去。
他会养两面宿傩长大,然后杀死这里所有人。
不会太久的。
——
十二年后,竹林。
千依加百真坐在阳光下,研磨着碗里的药粉。
他的思绪又飘回了那个雪夜。
他挨家挨户的乞讨,给宿傩要来了一些羊奶。然后在城东的破房子了住了下来,靠吃别人丢掉的残羹冷炙度过了那个冬天。春天药草发芽,千依加百真凭借自己对药理的认知,做了个赤脚大夫。
如此,才勉强养活了两面宿傩和他自己。
渐渐的,两面宿傩的奇异特征不再好隐藏,千依加百真又不得不隐居深山,躲在了猎户不要的房子里。
他每天行走在城镇村庄和破旧木屋间,长途跋涉,未曾停止一天。
只是为了养活他的孩子。
那时他无比庆幸觉醒了反转术式。
这样他就可以把食物全部留给宿傩吃,胃饿坏了?没关系,反转术式一下。路上遇见谋财害命的盗贼了,没关系,反转术式一下。
即使身体垮掉死掉都没关系,他已经把全部,都给了宿傩,他要给宿傩很多很多很多爱。
千依加百真和他的孩子相依为命了12年。如今生活才有了一些起色。
“母亲。”
高挑健壮的少年走进家门,在无人的地方,丝毫不掩饰自己异于常人的四臂。
尽管千依加百真在心理上一直把两面宿傩当做孩子,但生理上两面宿傩的生长确实异于普通的孩子。
已经到了千依加百真的鼻尖了。
千依加百真敏锐的嗅到了两面宿傩身上的血腥味,他不愿问他的孩子去干了什么,只是放下药杵,轻声问“宿傩,有受伤吗? ”
两面宿傩以一个极具独占欲的姿势搂住千依加百真。
再次呢喃“母亲。”
“我的宝宝是受委屈了吗?”
千依加百真蹙眉,珍惜似的顺着两面宿傩粗硬的头发。
两面宿傩享受般眯了眯眼,背地里,他眼神已经变得幽深。
谁能让初露锋芒的诅咒之王受委屈呢?他只是在伪装,毕竟把母亲全部目光与爱怜吸引到自己身上,比杀死特级咒灵还要爽,爽的太多了。
两面宿傩把头埋进千依加百真胸前,人妇身上独有的柔软奶香和药草的苦涩味幽幽飘进了两面宿傩的鼻子里。
明明指尖是漆黑锋利的甲片,在这难得温存的时候也只是用相对而言更加柔软的指腹摩挲着千依加百真裸露的皮肤,即使得到了千依加百真的爱抚,也只是微不可查的屈屈手指,在控制不住嵌进千依加百真的皮肉时难耐的收回,只能一个人颅内高\潮。
母亲——
已经分不清对彼此的感情了,这段超越了普通母子之间的感情,已经早以把二人拽进背德的泥池中了。
他们两个清楚,谁都无法再次逃出这段羁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