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出了圣保罗一号地下室，一路往西开，一直开出城。

    “咱们到底是要去哪儿？”西米露娅看着路边越来越荒凉，忍不住问。

    只十分钟不到，车子已经远离了城市，到了郊区。

    今夜无月，郊外一片漆黑寂静，马路上只有她们这一辆漂浮的车无声无息地行驶。莫妮卡还有意熄灭了车灯，车子仿佛一个幽灵一样在黑夜里穿梭。

    “前阵子，我在一个变异人身上安了一个追踪器。追踪器显示浮云山上有个变异人据点，每月初一十五到这里的变异人不下百。”莫妮卡掏出夜光镜，对着夜光镜调整自己的妆容。齐肩短发，遮眉的平刘海，大烟熏妆，惨白皮，似血的烈焰红唇，整个妆容美艳而惊悚，像极了影视剧里的女吸血鬼。

    西米露娅听明白了，合着浮云山上就是个变异人的窝啊。

    “上百个变异人，咱俩能对付得过来吗？”西米露娅骇笑。

    莫妮卡整理完妆容，从左手食指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后，一手压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手指夹着香烟，优雅地抽了起来。她一脸享受地眯着道：“今晚我们不对付它们。”

    浮云山远离市区，平常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可是莫妮卡的车子只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到达了浮云山脚下。

    车子无声无息地沿着山坡密林缓缓往上行驶，偶尔有高挑的树枝扫到底盘，但也没引起多大的响动，只是树枝轻轻摇曳。

    夏季山林的夜晚应该是有虫鸣的，然而此时的浮云山却死一般的寂静。

    浮云山海拔五百多米，不算高，所以节假日来这里爬山健身的城里游客不少。市政府也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将此处开发成了旅游景点，景区配有包括缆车在内的多项旅游设施。

    为了不惊扰山上的那些变异人，莫妮卡的车子在接近山顶的时候就停下来了，两人改为步行。

    山林夜晚的气温远低于市区夜晚的气温，空气却沉闷压抑。

    爬了有十分钟，西米露娅就听见山顶上隐隐有吟唱的声音传来。越往山上走，声音越清晰，类似和尚念经。

    “过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莫妮卡叮嘱西米露娅。

    “我们这次来做什么？”西米露娅微喘着气问。

    “收集语言素材啊。你不是这方面专家吗？”

    莫妮卡知道以西米露娅的凡胎肉眼是看不到路的，所以给了她一副夜视镜。

    有了夜视镜，西米露娅这才看清楚四下的情况。

    山道是用石条砌成，在浓密的林间蜿蜒而上。

    因为没有光线，加之起雾了的缘故，夜视镜也只能看到较近的事物，远了的一切都是黑洞洞雾蒙蒙的，叫人难以捉摸。

    山上的树木都有些年岁了，高大参天，枝叶茂密，将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像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给人一种不透气的感觉。

    念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是那种一成不变的腔调，而是时常有起伏。

    又过十分钟，莫妮卡与西米露娅总算是到了浮云山顶。

    浮云山顶是一个巨大的观景台，足有百余平，此时乌泱泱堆满了形形色色的变异人，整一个《山海经》怪物大集合。不过这里的变异人极少有多头或者多身的，一般就是一个身子一个头。

    这些变异人以观景台中心点为圆心，一圈圈围着圆心的一小块空地排开。它们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仰着脖子吟唱着，似乎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西米露娅和莫妮卡之前听到的吟唱声便出自这里了。

    莫妮卡领着西米露娅靠近，排到了在队伍最末端。

    西米露娅朝观景台中心看去，只见中心空地上立着五根石柱，每根柱子上捆绑着一个人，他们的面前各烧着一堆火，火苗在夜晚的山风吹拂下闪动，更添加了几分诡异。

    西米露娅并不能完全看清五个人的脸，因为他们的脸是朝着各个方位，正对着西米露娅这边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孩子的脖子被咬，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淌血，他的脚下放着一个陶罐，血就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淌，最终流入陶罐里。孩子已经陷入昏迷，脑袋低低垂下，显然已经不行了。

    西米露娅的心被狠狠刺痛了，若不是莫妮卡拉了她一把，她都忘记跪拜了。

    她们学着变异人的样子，举手跪拜，口里胡乱念着。

    不多时，又来了个变异人，是一个大马猴变异人，一脸的黑毛，一身的腥臭味。它身材高大，站着的时候足有两米多高，一个巴掌有西米露娅两个脸庞大。见西米露娅看过来，就咧开嘴朝她笑，露出一口大尖牙。西米露娅心惊胆寒，强压心中惊恐，继续胡乱念着。

    又念了会儿经，大部队开始动了，围着中心空地转动起来，口中呼呼喝喝。

    莫妮卡用唇语告诉西米露娅：“这应该是某种祭祀，中间的五个人应该是祭品。等祭祀过后，他们就会被这些变异人分食掉。”

    “有没有办法救他们？”西米露娅也用唇语问。

    莫妮卡没有回答。

    队伍围着中心旋转跳跃起来。

    西米露娅心里有事，被动地跟着。

    转了两圈后，西米露娅隐约觉得被当作祭品的五人中，有一人十分的眼熟。

    那是个披头散发，低垂着头的女人。

    等西米露娅再度转到那女人面前时，她抬起头看过去。她认出来了，那女人竟然是张翠，也就是李菲的母亲。

    西米露娅被自己的这个发现给吓了一跳。白日里听赵红的意思，张翠拿着张家姥姥姥爷给的十万块钱跑了。她本还庆幸张翠终于开窍了，没想到事实却是这般。

    西米露娅再三确认那被捆着的放血的女人的的确确就是张翠，心中好一阵唏嘘。

    张翠的脖颈上有被咬过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流出来，她脚下的陶罐已经流了大半罐子的血。

    就在西米露娅惊疑不定时，有人跳入了场子。那是一个长着豹头的变异人，其手里挥舞着两颗骷髅头，在场子里上蹿下跳的，之后在其中两个被当成祭品的人脚下的陶罐里舀血，然后将两陶罐举起来，对天长啸。其余的变异人也跟着呼啸，之后又都跪伏在地。

    莫妮卡告诉西米露娅：“接下来是分食环节。”

    “我们得救他们。”西米露娅道。

    莫妮卡却摇头。

    “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两个人。”西米露娅目光坚毅。

    “那你得做好更换躯体的准备。”莫妮卡道。

    西米露娅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头了。

    虽然张翠不是一个好母亲，可西米露娅现在用的是李菲的躯体，这躯体里还流淌着一半张翠的血。

    除了张翠，就是那个孩子，西米露娅无论如何都不能见死不救。

    装血的骷髅头开始轮转，变异人们都跪地等待着饮用血浆。

    “你往前去。待会儿我在后面吸引它们，你去救人。”莫妮卡对西米露娅道：“车子我已经调到西边下山路口了。”

    西米露娅点点头，然后朝前挤，她要挤到最前面，好方便等会儿莫妮卡和那些变异人动起手时，以最快的速度救下那两人。

    旁边的变异人以为她是急着要喝人血，虽然不爽，但也没有怎样她。

    轮到西米露娅时，她只是用嘴碰了碰骷髅头边沾的人血，让嘴唇沾上鲜血，好做样子让那些变异人以为她也喝了。

    人血还是温热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装血的陶罐里事先添加了什么，还是骷髅头里加了什么，那血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西米露娅的手下意识地抖动。为了防止露馅，她快速将骷髅头传递给下一个变异人。

    骷髅头一个传一个，很快就到了莫妮卡手中。她端起骷髅头，作势要喝。她身旁等待下一个喝的变异人正伸长脖子看她。然而下一刻，她却跳了起来，掼起骷髅头就朝场子中心的豹头变异人砸了过去。

    那个豹头变异人显然没有防备，当场被砸中，瞬间半个脑袋都没了。

    场子里一片哗然。

    变异人们反应过来后，无不愤怒，然后怒目望向莫妮卡。

    莫妮卡用变异人的语言说着什么，西米露娅听不懂，但是看她的神情和变异人的反应，想来应该不是好话。

    果然，莫妮卡话刚说完，四下里的变异人就动起来了。愤怒在迅速燃烧。

    很快，怒火中烧的变异人前赴后继地朝莫妮卡扑过去。

    莫妮卡的左右手瞬间变形，一左一右变成了刀具。

    西米露娅趁机跑到场子中心，快速解开那孩子和张翠身上的绳子。两人软绵绵地倒地。

    西米露娅无力带走两个，在张翠和那孩子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毅然决然扶起那孩子朝与莫妮卡和众多变异人相反的方向去了。

    下山的路不止一条，西米露娅扶着小孩朝西边下山路口小跑而去。

    车子确实就在路口停着。

    西米露娅飞快打开车门，将那孩子塞进车里。

    关上车门那刻，她犹豫了，但最终又转头返回观景台。